闪电再次照亮书房。谢珩将玉佩举到眼前，在骤亮的电光中，他忽然看见玉佩内侧，有一行极小的阴刻篆字。
他快速点燃烛台，凑近细看。
“深渊有蛟，待云化龙。”
谢珩缓缓靠回椅背，闭上眼。
萧景琰是在告诉他：我知道你心中有深渊，有仇恨，有不甘。而我，或许就是那场能让你化龙的雨云。
一场交易，就此达成。
以信任为赌注，以野心为筹码，以这风雨飘摇的江山为棋盘。
而他，谢怀瑾，已经落下了第一子。
雨越下越大，淹没了一切声响。只有书房内的更漏，一滴，一滴，像是在为这场刚刚开始的棋局计数。
长夜漫漫，棋局方兴。
而京城这场春雨，注定要淋湿许多人的命运。
三日后亥时，初刻雨未歇
京城浸泡在连绵春寒里，雨水织成细密网，滤去白日人声车马，只剩檐角滴水清响和更夫拖长调子的梆子声，在巷陌深处幽幽回荡。
谢珩撑一柄素面青竹油伞，独自走在城南湿漉青石巷中，他换了身不起眼深灰直裰，头发用寻常木簪束起，身上未佩任何标识身份的东西，连那枚螭龙佩也收在贴身暗袋里
听雪楼
他停在两株百年槐树阴影下，仰头看那块黑底金字匾额，楼不高只三层，门脸窄小像寻常富户别业，但门楣上那对石鼓被摩挲得光滑如镜，门缝透出的光极暗，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极易错过
他收伞叩门，三急两缓，门悄无声息开道缝，露出一张皱纹深刻木然如石刻的老脸，没有询问没有寒暄，门房只侧身让出通道，谢珩闪身而入，门在身后合拢瞬间，外界雨声骤弱像被厚重屏障隔绝
门房提起昏黄羊角灯引他穿抄手游廊，廊外庭院深深，假山怪石在雨夜如蛰伏兽，池中残荷承雨滴声声入耳清冷得不似人间，谢珩脚步沉稳目光却扫过廊外几处随意石灯笼，灯罩朝向恰好封死所有窥视内院死角，防卫森严远非商贾之家应有。
第二进正房门虚掩透暖黄光，门房止步躬身退入廊柱阴影身形与暗处融一体，谢珩自己推门而入。
室内陈设简洁到近乎空荡，一桌两椅一架多宝阁，壁上悬雪景寒林图，画中大雪封山孤舟独钓意境萧疏，炭盆烧得正旺松木香气混淡淡墨香驱走春夜寒湿气。
萧景琰已坐主位依旧素袍，正用小银剪细细修剪灯芯，烛火在指尖跳跃映得温润侧脸明暗不定，听到推门声未抬眼只淡淡道，谢状元冒雨前来辛苦了坐，姜茶刚沸驱驱寒。
桌上两盏越窑青瓷茶瓯热气袅袅，甜辛姜香弥散开来，谢珩依言落座端起茶瓯，温热瓷壁熨帖掌心却没喝，“殿下相召可是为了江南之事？”
“是也不全是，”萧景琰放下银剪灯火骤亮几分，从袖取出蜡丸置桌上轻轻推过来，“先看看这个，”蜡丸鸽卵大小封口平整，谢珩捏碎里面一卷极薄帛纸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他快速浏览瞳孔几不可察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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