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破阵

金麟台夜雨初歇，檐角残水沿着铜铃滴落，像更漏一声声催命。

偏殿灯火幽暗，阿晚趴在床沿，半梦半醒；指尖还扣着金光瑶的脉门——血契把两人的心跳锁在同一拍，她不敢放，怕一松手，他就悄悄溜走。

窗外忽有鸦啼，三短一长。

魏无羡的暗号。

阿晚抬眼，见窗缝被风顶开，一袭黑衣翻入，落地无声。

紧随其后的是蓝忘机，白衣已染夜露，避尘轻吟，似在回应满室血气。

“时间不多。”魏无羡抛给她一张朱砂符，“洗魂阵已布在藏书房地下，能切断血契。走！”

阿晚却看向榻里。金光瑶脸色苍白，肩背伤口渗出的血已成浅粉——灵力溃散，血也淡了。

“他经不起第二次转阵。”她声音哑却平静，“要么一起治，要么一起死。”

蓝忘机抬手，一缕灵力覆上金光瑶胸口，眉心微蹙：“魂魄不稳，阴虎符残气未清。”

魏无羡啧了一声：“那就把洗魂阵改成‘双转阵’——我引残气入己，蓝湛护法，你俩各退一步，命都留住。”

“残气入你身？”阿晚眸色一沉，“魏前辈凭什么替他扛？”

魏无羡耸肩，笑得漫不经心：“我体内有阴虎符老底子，多一口不多。何况——”他指了指窗外，“百家联军已围山，再耽搁，谁都走不了。”

一炷香后，藏书房地底。

旧窖被改作圆形石阵，外圈刻《洗魂》，内圈添《逆转移》，双阵叠合，银砂与黑砂交织，像太极未分的混沌。

金光瑶被置于阵眼，阿晚与他掌心相抵，血契金纹在两人腕间亮起妖光。

魏无羡咬破指尖，以血为引，笛声一响，阴风骤起。

蓝忘机盘坐阵外，琴音如瀑，镇住躁动的凶煞。

阵法启动的瞬间，阿晚只觉胸口被一只巨手攥住——

那是血契被强行剥离的疼，像把骨与骨生生掰开。

金光瑶却在此时睁眼，黑气顺着经络涌向魏无羡，却在半途猛地折回——

他竟以残余灵力，把阴虎残气重新拉进自己体内！

“金光瑶！”阿晚嘶声，掌心却被他十指扣紧。

“阿晚……”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欠你的，我还。”

“这一次，别再为我疼。”

魏无羡没料到这一变故，笛音骤断，反噬袭来，一口血喷在阵纹上。

蓝忘机琴音暴涨，强行稳住阵心，却已来不及——

石阵发出“咔啦”裂响，地面塌陷，露出更深一层的暗室——

幽蓝符光冲天，一股比阴虎符更古老的气息翻涌而出。

“是薛重亥的‘万灵阵’！”魏无羡瞳孔骤缩，“金光瑶，你疯了？竟把第二座阵压在自己灵台！”

原来，敛芳尊早将万灵阵刻于自身骨缝，以身为匣，封住残魂与阴虎之气。

如今洗魂阵触发，匣盖掀开，凶气全面失控——

暗室深处，铁索“哗啦”作响，聂明玦残魂被强行拖出，双目赤红，仰天怒吼。

“金光瑶——！！”

凶魂扑向阵眼，利爪直掏他心口。

阿晚想也不想，翻身挡在他上方。

利爪穿透她右肩，血花溅了金光瑶一脸。

他却趁这一瞬，并指如刀，刺入自己丹田——

“以我骨血，封！”

轰——

万灵阵纹自他肌肤浮现，像活藤缠住聂明玦残魂，强行拖回体内。

暗室光芒骤灭，只剩血雾漂浮。

蓝忘机收琴，纵身跃入塌陷口，将几人接连提上地面。

藏书房火光四起，是百家联军已攻入外廊，箭矢如雨。

魏无羡背起昏迷的聂怀桑，冲阿晚喊：“走密道！”

阿晚却跪坐在瓦砾里，把金光瑶上半身抱在怀里，肩血染红他雪衣。

“阿晚……”他气若游丝，指尖摸到她伤口，血契金纹已淡得几乎看不见——

阵法虽败，却意外切断了最后一丝牵连。

“闭嘴。”阿晚咬牙，撕下裙角按住他腹间血洞，“你死不了。”

“血契没了……”他弯起染血的唇，“你自由了。”

“自由？”阿晚低笑，泪砸在他脸上，“你以为把债还清，就能一死了之？”

“金光瑶，我偏不让你死。”

“我要你活着，看我以后——”

“再不为任何人疼。”

密道石门已开，蓝忘机回身催促。

阿晚深吸一口气，把金光瑶负在背上，一步一个血印，踏入漆黑甬道。

身后，藏书楼轰然坍塌，火舌卷上夜空，像为一场旧局合上帷幕。

前方，密道尽头透出微白天光。

阿晚没有回头，只低声对背上的人开口：

“抓紧。”

“从此，你的命在我手里。”

“地狱也好，人间也罢——”

“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