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真假局
血契之后,金麟台连下三日大雨。
阿晚坐在长廊尽头,看雨脚如麻,腕间暗金纹随雷声一明一灭——那是金光瑶的心脉在回应天象。
她抬手覆上胸口,每一次心跳都混着另一人的温度,像被无形的线牵进一场共谋的呼吸。
>
>
>
第四日深夜,金光瑶披雨而入,衣袍尽湿,却先俯身替她掩好窗。
“别着凉。”他声音低哑,雨水沿睫羽滴落,像哭又像笑。
阿晚握住他腕,指腹摸到一道新鲜刀口——血契反噬,正一寸寸蚕食他的灵脉。
“再这样下去,你活不过半年。”她陈述事实,语调平静。
金光瑶却只是笑,指尖点她唇:“半年,够了。”
“够我做完最后一件事。”
>
>
>
他口中的“最后一件事”,被藏在密室最底层。
阿晚尾随而至,看见一座青铜巨匣,匣面嵌满碎镜——正是那夜被她击裂的铜镜残片,如今拼成扭曲的“回”字。
匣开一线,幽蓝光雾涌出,凝成一枚半虚半实的“魂核”。
核中影像流转:
——少女在蓝氏听学,与蓝曦臣并肩御剑;
——同一少女,于金麟台雪夜,拥住金光瑶,替他挡下聂明玦一刀;
——亦是她,在火海中抬手,反将短剑送入自己心口。
影像尽头,魂核碎成三瓣:
一瓣飞往蓝曦臣,一瓣沉入炎窟,一瓣被金光瑶收入袖中。
阿晚怔立原地,寒意自脚底窜上脊背——
原来,所谓“晚吟”,竟是被拼凑的三角魂:
蓝曦臣的愧疚、聂明玦的恨、金光瑶的痴,
各取一瓣,缝合成她。
>
>
>
“看明白了?”金光瑶轻阖匣盖,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你不是任何人,亦不是我自己能复制的影子。”
“你是我亲手造出来的‘新魂’。”
“我以愧为骨、以恨为血、以爱为灯,熬了五年,才熬出你这颗心。”
“阿晚,你是假的,可我对你的执念——”
他指尖点在她胸口,隔着衣料仍能触到血契的滚烫,“比谁都真。”
>
>
>
阿晚忽然大笑,笑得弯下腰,泪溅在青铜匣上,与幽蓝魂光交映,像一场荒诞的祭礼。
“原来我连‘死人’都算不上。”
“只是一场……你自编自演的赎罪戏。”
她抬手,一掌击在魂核残片,蓝光炸成流萤,从她指缝逸散。
金光瑶没有阻止,只静静看她,眼底浮出细碎的痛色——血契反噬,她每一次情绪翻涌,都如刀割他心脉。
>
>
>
“杀了我吧。”阿晚收笑,眸色冷得像雪夜残星,“杀了我,你就解脱了。”
她抓起他手,按在自己咽喉,寸寸收紧。
金光瑶却反手将她拥进怀里,声音低得近乎哀求:
“我试过。”
“那夜在乱葬岗,你只剩一口气,我举剑三次——”
“剑锋贴到你心口时,我发现……”
“杀你,等于杀我自己。”
>
>
>
阿晚猛地推开他,腕间契纹亮起妖异金芒,她抬手化灵为刃,直刺他胸口——
“那就一起死!”
利刃没入半寸,已被他双掌夹住。
血沿他指缝滴落,却不是红色,而是漆黑——血契已将他的血染成夜。
金光瑶向前一步,让刃尖再深一分,贴近她耳廓,声音温柔到残忍:
“阿晚,你恨我,便该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看我痛,看我悔,看我……”
“为你生不如死。”
>
>
>
刃光骤灭。
阿晚脱力般跪坐在地,掌心残血与雨水混成淡粉,像一场褪色的花事。
金光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出密室。
雨声淹没两人交叠的心跳,亦淹没他极轻的一句——
“从今往后,别再质疑真假。”
“你存在,便是真。”
>
>
>
当夜,阿晚发起高热,血契把两人的痛觉搅成漩涡。
她昏沉中抓住他衣襟,声音嘶哑:“金光瑶,我到底是谁?”
他握她手,贴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得急促而紊乱,却固执地回应她每一次颤栗。
“你是我夫人。”
“是我债主。”
“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
>
>
窗外雨停,天光透云。
阿晚睁眼,看见他伏在榻边,雪发散乱,睫上仍沾雨痕。
她伸手,指尖悬在他眉心,终究未落下。
“金光瑶。”她轻声道,像在对自己宣判——
“我不再问真假。”
“但我要你记住——”
“从今日起,我的痛,你十倍奉还;”
“我的恨,你照单全收。”
“这是你造出我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