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血契
金麟台后山,冷月如钩。
残魂虽被封,阴虎符碎片的反噬却一并钻进了金光瑶经脉——他靠坐在亭柱,指缝间不断溢黑血,像墨汁滴在雪衣,晕开恶鬼的纹样。
阿晚立在亭阶,腕上被符纹灼出的伤痕仍在渗血,血珠顺着指尖落地,竟与地上的黑血各自蜿蜒,像两条不肯交汇的河。
蓝曦臣与魏无羡去前殿安抚百家,留她一人“看管”敛芳尊。
说是看管,其实谁都明白——能令金光瑶自愿俯首的,从不是刀,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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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罢。”她淡声开口,“去密室,用阴虎符残篇的逆阵,把煞气引到我身上。”
金光瑶抬眼,唇色因失血泛出乌青,却仍笑:“我算计你,你还要救我?”
“我救的不是你。”阿晚俯瞰他,眼底像结了一层霜,“是聂明玦残魂。你若死了,封印崩裂,他第一个屠金麟台。”
“而我,不想再被血溅一次。”
她向他伸出手——掌心刀痕新鲜,血未凝。
那是方才在镇厄台,她亲手划下的“引”。
金光瑶凝视那抹猩红良久,终低笑一声,把指尖浸进她的血里,像蘸笔入墨。
“阿晚,你可知引煞需以命换命?”
“知道。”她声音平稳,“所以我要你的命,与我绑在一起。”
“从今往后——我痛,你痛;我死,你亡。”
“金光瑶,你欠我的,一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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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幽暗,唯有七星灯摇曳。
中央石台刻着双生逆阵:外圈“引煞”,内圈“锁命”。
阿晚赤足踏入阵心,割掌滴血;
金光瑶盘坐对面,并指划开自己掌心。
血线交汇,阵纹倏亮,像一条赤红小蛇缠绕两人手腕,越缠越紧,终成一道扭曲的契纹——
一端没入她心脉,一端钻进他灵台。
刹那间,剧痛互涌。
阿晚仿佛被万针齐扎,眼前闪过金光瑶的记忆:
少年时在勾栏受辱、金麟台雪夜跪求认同、亲手将聂明玦推下封棺台……
每一帧都带浓烈的屈辱与不甘,像钝刀割她的肉。
而金光瑶亦看见她的——
空白、空白、还是空白。
唯一鲜明的,是火海里她挡在他身前,血花溅上他睫毛的那瞬。
原来,她连记忆都被他抹成白纸,只剩“为他死”的本能。
契成那瞬,两具心脏同步鼓动,“咚——咚——”像有人在黑暗里敲一扇永不开启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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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气循血契渡入阿晚体内,她肤色瞬间透明,青筋泛黑。
金光瑶猛地收臂,将她揽进怀里,掌心贴她后背,把自己的灵力灌过去——
“阿晚,撑住!”
他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纹。
阿晚却低笑,血沿唇角滑落:“敛芳尊……你怕了?”
“怕我死在你怀里?”
金光瑶眼底通红,像被血契逼出最隐秘的情绪:
“你若死了,我陪你。”
“但地狱太冷,我得先为你暖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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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煞气终尽。
阿晚昏沉,契纹由鲜红褪成暗金,像一条细镯缠在她腕骨,也缠在他心脉。
金光瑶抱着她走出密室,月已落,天边翻出蟹壳青。
蓝曦臣候在阶前,看见两人交握的手腕,目光一震:“血契?”
金光瑶淡淡抬眼:“二哥,我欠她的,已用命押。”
“从此金麟台再不敢负她。”
“也请你——别再查她是谁。”
蓝曦臣沉默良久,叹息:“阿瑶,你终于把自己也算进局里了吗?”
金光瑶垂眸,唇角微弯,却笑得有些苦:
“局早破了。”
“如今,只剩我和她,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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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阿晚醒来。
窗外梨雪纷飞,雀鸟敢落在金麟台屋檐——血契既成,禁制为她减半。
她抬手,看腕上暗金纹,像一道锁,也像一道护身符。
门被轻叩,金光瑶端药而入,雪衣素冠,眉目温雅,仿佛又成了那个八面玲珑的敛芳尊。
却在榻前单膝跪下,将药奉到她唇边,声音低哑:
“往后,我喂你喝药,你替我止痛。”
“阿晚,”他抬眼,眸里映着她苍白的脸,“我们——”
“生死同衾。”
阿晚接过药碗,指尖与他相触,契纹微光一闪,两颗心脏同时一紧。
她垂眸,饮尽苦药,唇角却勾起一点极浅的弧度:
“金光瑶,记住你今天的话。”
“如果有一天你骗我——”
“我就拉着你的命,一起下黄泉。”
窗外梨花落无声,像替他们落下一场盛大的、永不融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