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慎儿听说陛下昨夜在椒房殿留宿。
陛下……她见过惠帝刘盈,敏感脆弱,是吕后手中的囚鸟。慎儿心里着实看不起这样的男子。
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亲近的人。
而这位代王不一样。市井常流传他的事迹,说他深谋远虑,卧薪尝胆,夺回皇位。
他是有本事的男人。
慎儿近乎出神地回忆着,心里燃起一丝嫉妒。
凭什么窦漪房运道总是好,能遇到刘恒,从家人子到皇后,平步青云。
她辗转贵人间,为之拼命、艰难谋得的地位,却连窦漪房的裙摆一角都不配摸到。
凭什么,凭什么!
嫉妒冲昏慎儿的头脑,不管不顾地朝正殿去。
身边佩玉见状不妙,苦苦劝道:“姑娘,这不合规矩,不能去啊……”
她是窦漪房指来照顾慎儿的,平日寡言少语,不常开口。此刻只觉即将大难临头了。
再亲的姐妹,到宫里也得分上下尊卑。
佩玉知道皇后疼爱慎儿,可陛下在,怎好贸然打搅呢。
慎儿却听不进去,佩玉越拦她越来劲,快步走到正殿门口。门外站着雪鸢,远远望见那丽人。
这又是闹哪一出?
慎儿也看见了雪鸢,这个出手利落狠辣的人。
一刀便断送了吕禄的性命。
吕禄好歹是爱过她的人。慎儿厌恶雪鸢,又隐隐畏惧。生怕什么时候给自己来上一刀。
偏偏窦漪房极为信重她,叫她管着椒房殿一应事务。
她站在这里,倒让慎儿不好进去。
不过来的路上慎儿已经想好理由,下巴轻扬,“我来陪姐姐用膳,还不快些让开?”
雪鸢奇怪地看她一眼,往旁边走了两步。
慎儿自觉胜了一筹,轻哼一声,面带得意,款款步入殿中。
慎儿边走边打量,这里是皇后寝宫,却没有她住的偏殿那么华丽堂皇,简朴清雅。
真是奇怪。
殿里只有窦漪房一人,她正出神。
面前桌案上摆着两碗粥并一叠小菜,没有动过的痕迹。听到脚步声,窦漪房方才如梦初醒。
“你来了。”
窦漪房松了口气,手指按住眉心,而后朝她招手,“上来吧。”
慎儿左看右看,愣是没看见男人的影子。
原来他已走了么。
慎儿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强行按捺住皱眉的冲动,听话地上前,跪坐在窦漪房身侧。
“姐姐。”
“可有用早膳?”
慎儿微笑,“我想陪姐姐用。”
还是用这个理由。她知道窦漪房喜欢听什么。
果然见窦漪房眉目舒展,郁色稍退,拢过慎儿的手拍了拍,轻轻道:“宫里你最有心。”
慎儿险些打个冷颤。
窦漪房还不知道,她眼前的好妹妹正觊觎刘恒。
所以见自己来,她这么高兴。
如果有一天她当真成功了,窦漪房还能像这样平和吗?
慎儿不敢想,安静用膳。皇后用的早饭确实美味,慎儿本来随便找的借口,后来都快忘了。
自顾自吃着,头也不抬。
直到窦漪房一贯温柔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惊雷裂空,“慎儿刚刚是在找谁吗?”
她知道?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慎儿慢慢呼出一口气,镇静道:“只是有些好奇。除了姐姐,还能有谁在?”
生怕自己暴露。
窦漪房有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而现在,这双眼睛正注视着慎儿,似有波澜起伏。
最终,她只是道:“慎儿,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你要什么,告诉姐姐便好。”
走出椒房殿,慎儿仍思考着那句似在暗示,又似乎不是的话。
天下当真有愿意分享一切给妹妹的女人吗?
还并非亲姐妹。
她已然无暇编织飞上枝头的美梦,情绪纷杂。而窦漪房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