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我卖掉了后悔的权利，换来看我爸咽气的三分钟

“APP弹出‘典当悔意’建议时，我第一反应是笑——我都干出人命了，怎么还能‘没悔意’？可当我真把手按上秤盘，脑子里一片空荡，连李某那张脸都想不起来的时候，我才懂：原来悔意，也能被抽成真空。”

系统提示：【请确认典当物载体：】

□ 对过往选择的悔

□ 对伤害他人的悔

☑ 对‘不悔’本身的悔

——我选了最绕的那个。

手贴上铜盘的瞬间，像有人拿冰锥捅进我胸口，狠狠一搅。

没痛。是塌陷。

像心里某块一直硌着的石头，突然被挖走，留下个规整的、四四方方的洞。

掌心多了一粒灰蓝色光尘，凉的。

APP：【典当成功。真相碎片·贰注入。】

我点开。

画面是黑白的，晃动，像用老DV拍的。

一间昏暗屋子。我爸林正南躺在竹床上，瘦得脱形，眼窝深陷。我妈坐在床边，握着他手，自己手腕上插着输液管——她也在熬。

镜头外，有个少年声音在哭：“爸……咱把当铺关了吧！那些东西……还回去行不行？”

我爸艰难地转头，看向镜头——那是十七岁的我。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如砂纸磨铁：

“……晚了。契约……签在血里。”

他抬起枯枝似的手，指向墙上——那儿挂着块木匾，红漆斑驳，写着三个字：

晚晴斋

可镜头推近时，我浑身血液冻住。

匾额右下角，盖着一方朱印。

印文不是“林记”，不是斋号——

是四个篆字：

饲·主·缚·

最后一笔拖出长尾，像锁链垂地。

我爸盯着那印，忽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到枕上。他喘着，拼尽最后力气，对镜头说：

“默儿……别学我……别信‘分食’……它吃够九百九十九次承当……”

话没说完，他手一垂。

我妈扑上去喊他名字，声音撕裂。

画面戛然而止。

我瘫在地上。

九百九十九次承当……李某是第1000个？不，他是第4个承当者，但承当了4次——系统算的是“承当事件数”，不是人数！

只要同一个人反复倒霉，就算多次“分食”！

我疯了似的扑向电脑，调出后台总表——

【累计承当事件：997次】

还差3次。

“它”就醒了。

——就在这时，账册从桌上滑落，“啪”一声摊开。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纸页哗哗响。

我本想捡，却看见——

每一页底部页码旁，印着极小的铅字，平时被装订线压着，根本看不见。

只有这一页，装订线松了，字露出来：

第7页：典　第8页：当　……

第19页：者　第20页：欢

……

第73页：自　第74页：缚

——整本账册的页脚，连起来就是那句话。

它不是箴言。

是目录。

我抓起账册冲进密室，翻到“林正南”那页，用力撕下——纸背透光，果然压着另一层薄纸。

上面是手绘的星图，七颗星连成勺状。

勺柄末端，标着三个小字：饲主缚。

而勺口所指方位……正是当铺正下方。

地窖。

我抄起手电冲下去。

地窖霉味冲鼻，角落堆着废弃货架。我挪开铁架——后面墙上，嵌着一块青砖，砖面刻着繁复纹路。

乍看是云雷纹。

可当我用手电斜照，阴影拉长——

纹路显形：九百九十九个细小人形，跪地捧碗；中央高座上，一兽首人身者持勺；勺下，一行小篆：

典当者欢，承当者苦；分食者众，饲主自缚。

字缝里，填着暗红泥垢。

我指甲抠了点一闻——

是干涸的血。

手机突然震动。

苏晴发来一张图：一张泛黄的工商注册副本。

注册名：饲主缚文化服务有限公司

法人：林正南

成立日期：2003年4月1日

备注栏手写：晚晴斋（对外经营名）

下面她跟了一句：

“愚人节注册的。你爸真幽默。”

我盯着“饲主缚”三个字，胃里翻涌。

原来“晚晴斋”从来不是纪念我和林晚。

是“饲主——缚”的谐音伪装！

——林晚的“晚”，是“晚矣”的晚；

苏晴的“晴”，是“徒晴”（空晴）的晴——

晚晴，即“悔之晚矣，徒留空晴”。

他们早知道结局。

APP突然黑屏，随即跳出乱码：

ERROR 997: 承当事件阈值临近

Loading……典当者欢_承当者苦_v3.core

Segmentation fault (core dumped: 分食者众_饲主自缚.trace)

——连系统崩溃日志，都在重复这句话。

我关掉手机，喘着粗气靠在墙上。

还差3次承当。

只要再有3个人倒霉——哪怕同一个人倒霉3次——“它”就醒了。

我摸出那枚银杏符，指尖用力——

“咔。”

符裂成两半。

芯片暴露出来，线路间，蚀刻着极细的铭文。放大看：

典·当·者·欢……

最后一圈线路，断了。

像一句没说完的诅咒。

地窖外，门铃响了。

我冲上去开门——

张浩站在门口，西装皱了，领带歪着，手里攥着个信封。

“林默，”他声音哑得像砂轮磨铁，“我老婆……今早流产了。”

他咧嘴笑，眼里没光：“医生说，她最近总心悸、失眠、做噩梦……可她什么压力都没有啊。”

他把信封塞给我：“这是我签的‘全量良知’典当补充协议。加钱。我要……再换一次‘绝对冷静’。”

我接过信封，手指碰到他手背——

冰冷。

像摸到一块墓碑。

他转身要走，忽然停住，头也不回地说：

“对了，你妹那年……车刹被人动过手脚。”

“不是意外。”

“是承当。”

门“砰”地关上。

我站在原地，信封在手里发烫。

APP自动亮屏：

【检测到高烈度‘悔意’残留波动……】

【警告：饲主已无‘悔意’可典当。】

【下次建议典当物：‘苏晴的信任’——估值：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