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驾到的声音刚落,胤禩就抬脚往殿里走。
他袖子里那张烧焦的纸还在,边角有些发硬,走路时蹭着小臂,有点扎人。他没掏出来看,也没打算扔。这东西现在就是个纪念品,提醒他自己昨晚干了件挺聪明的事。
乾清宫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九阿哥看见他,立马招手:“八哥!这儿还空着!”
胤禩走过去坐下,点头算是打招呼。大阿哥站在另一边,冷眼扫过来一眼,没说话。胤禛在角落站着,手里捧着一杯茶,喝了一口,放下,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瞬,又移开。
康熙坐上主位,喝了口参茶,开口就说:“今日无事,你们几个阿哥都在,朕让你们作诗一首,题目——边塞。”
话音落下,底下一群人立刻开始皱眉苦思。
九阿哥当场卡住,嘴张了张,像是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句:“边……塞?”
胤禩低头看着桌面。
【叮!签到成功】
【获得:诗仙才情(限时两个时辰)】
他嘴角动了一下。
系统你真是懂我啊。
他起身走到案前,拿起笔,沾墨就写。
“铁马踏霜晨,孤城接暮云。
寒声催短笛,风雪掩归人。
战骨埋沙尽,旌旗入夜频。
何须问封侯,白发戍三春。”
写完最后一笔,他吹了下墨迹,把纸轻轻放在桌上。
全场安静。
康熙慢慢站起来,走过来拿起那张纸,看了很久。久到旁边太监都快站不住了,他才低声说:“老八这诗……倒像是上过战场的人写的。”
没人接话。
康熙又看了一遍,点点头:“有气魄,不浮夸,字也写得稳。赏,端砚一方。”
太监立刻捧来一方黑底带金纹的砚台,递到胤禩面前。
他双手接过,谢恩。
大阿哥终于忍不住了,冷笑一声:“写得再好,也不过是抄来的吧?平日不见你念诗,今儿突然整出这么一首,谁信?”
九阿哥立马跳起来:“大哥你什么意思!八哥写的怎么就是抄的?你行你上啊!”
“闭嘴。”胤禛忽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从角落走过来,站到胤禩身边,盯着大阿哥:“大哥见过这样的诗?”
大阿哥一愣。
“你说是抄的,那你倒是说说,哪本书里有这首?哪个前人写过类似的句子?你背一句我听听。”
大阿哥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胤禛继续说:“你若真读过,自然能指出来。可你现在只是怀疑,因为你根本不懂诗,更不懂什么叫‘战骨埋沙尽’是什么意思。你没上过战场,没见过死人,不知道什么叫三年白发守边关。你说抄,不过是看你弟弟出风头,心里不舒服罢了。”
这话太直,太狠。
大阿哥脸色涨红,手指微微发抖。
康熙坐在上面,没阻止,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胤禛说完,转身对胤禩说:“写得不错。”
胤禩笑了:“四哥夸我,我可要记本上了。”
“记什么记。”九阿哥抢过那张诗纸,“我要贴我屋里去!以后谁敢说我八哥只会摆烂,我就拿这诗抽他脸!”
胤禩伸手把纸抽回来:“别闹,这可是我第一个御前作品,得收好。”
康熙这时才开口:“老八,你这诗,是临时想的?”
胤禩恭敬答:“回皇阿玛,儿臣刚才在殿外等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几句,进殿后顺手写的,没细改。”
“顺手写的?”九阿哥瞪眼,“那你脑子里平时都装啥?兵法还是诗集?”
“咸鱼日常。”胤禩耸肩,“梦里都在背唐诗三百首。”
康熙轻笑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大阿哥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反驳,可眼前这首诗摆在那儿,字字有力,句句带风,不是寻常应景之作能比的。他要是再说“抄的”,只会显得自己更蠢。
他咬牙,低头行礼:“儿臣失言,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摆手:“罢了。今日诗会到此为止,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依次退出。
胤禩抱着端砚往外走,九阿哥一路跟着,嘴里不停:“八哥你藏得太深了!你是不是偷偷请了老师?还是买了本秘籍天天背?”
“没有。”胤禩说,“我只是运气好,今天脑子通了。”
“通个鬼。”九阿哥戳他胳膊,“你昨儿毒糕那事还没解释呢,今儿又来一首惊天动地的诗,你是打算一口气把所有人吓死?”
胤禩脚步一顿。
他转头看了看九阿哥,笑了笑:“你消息还挺灵通。”
“宫里都传疯了!”九阿哥压低声音,“德妃吃了毒点心,疼得在床上打滚,皇上当场翻脸,说要查到底。大家都猜是你设的局,可没人敢说。”
胤禩没否认,也没承认,只说:“查下去呗,反正又不是我吃的。”
“你胆子太大了。”九阿哥抓着他袖子,“你要被发现怎么办?”
“不会。”胤禩往前走,“只要我不说,没人能证明。”
九阿哥看他背影,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以前那个整天喊累、能躺绝不坐的八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稳了?
胤禛走在最后,出了乾清宫门,回头看了一眼。
大阿哥正站在台阶上,盯着胤禩的背影,眼神阴沉。
胤禛收回视线,迈步跟上。
胤禩抱着端砚走到拐角,忽然停下。
前面有个小太监端着托盘走过来,盘里放着一壶茶,壶柄上缠着一圈细绳,打了结。
和早上那个送茶的小太监用的是同一种绳子。
胤禩站着没动。
小太监低头行礼:“八贝勒。”
胤禩点头,让他过去。
等那人走远,他才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袖子里那张烧焦的纸。
纸角有点翘起,他用指甲轻轻压平。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
九阿哥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八哥你说,下次能不能教我两句诗?我也想在皇阿玛面前露一手。”
“你想露一手?”胤禩问。
“当然!不然以后大家都说九阿哥啥都不会,光靠嘴皮子吃饭。”
“那你先背熟《静夜思》再说。”
“我都背一百遍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怎么样?”
“不错。”胤禩点头,“下次作诗你就写这个。”
“这不是抄吗!”
“你看我抄了吗?”
“你……”九阿哥噎住,“你那是灵感爆发!我是背的!”
“一样。”胤禩笑,“都是肚子里的东西,管它怎么来的。”
九阿哥翻白眼:“你就会狡辩。”
胤禛这时赶上来说:“他不是狡辩,是活得明白。”
九阿哥看看胤禛,又看看胤禩:“你们俩最近是不是偷偷结盟了?怎么说话一个调?”
胤禩刚要开口,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几个侍卫押着一个太监走过来,那太监手上戴的镯子晃了一下,是银的,雕着梅花。
胤禩脚步慢了半拍。
那个镯子,他昨天在德妃宫里见过。
他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九阿哥还在唠叨:“我说八哥,你要真有本事,下次帮我写首诗呗?就写春天的,要那种——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感觉。”
“行。”胤禩说,“标题就叫《春天来了》。”
“太土了吧!”
“那你想要啥样的?”
“要那种……一看就很贵气的!比如《春日偶成》这种!”
“偶成是随便写的,你能随便写出个啥?”
“我……”九阿哥卡壳,“我可以试试!”
胤禩笑着摇头。
胤禛走在旁边,忽然说:“你要是真教他,宫里就得乱套。”
“乱不了。”胤禩说,“顶多让他念错几个字,吓跑两只鸟。”
九阿哥急了:“你们合伙欺负我是不是?”
胤禩拍拍他肩膀:“乖,等你哪天也能御前作诗,我们就不说了。”
“那我得等到猴年马月!”
“快了。”胤禩抬头看了眼天,“我看你面相,今年就有戏。”
“真的?”
“假的。”胤禩迈步上台阶,“你连‘偶成’是啥意思都不知道,还想御前献诗?”
九阿哥追上去:“你少瞧不起人!我回去就背诗!背到吐!”
胤禛看着两人打闹,难得没皱眉。
他放慢脚步,落在后面一点。
阳光照在回廊上,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其中一截影子边缘裂开一道缝,像被风吹散的纸片。
胤禩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