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蹲在石阶上，指尖夹着那半片烧焦的纸。阳光刚爬上屋檐，照得纸边泛灰。他没急着起身，只把纸往袖子里一塞，像是收起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签。
他站直身子，拍了拍衣摆。远处传来早课的钟声，宫道上已有太监小跑着穿梭。他迈步往前走，脚步不快也不慢，像平时一样去请安。
刚转过回廊，就看见胤禛迎面走来。那人穿着深色常服，手里没拿东西，也没带随从，走得干脆利落。
“你停一下。”胤禛开口。
胤禩停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四哥有事？”
胤禛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昨夜那盒点心，你送去偏殿茶水间，是故意的。”
胤禩眨了下眼：“啊？”
“别装傻。”胤禛声音压低，“你知道德妃每日去佛堂必经那里，也知道她爱吃这口点心。你把毒糕放那儿，就是等着她发现。”
胤禩笑了：“四哥这话可吓人。我怎么知道那是毒糕？我连打开都没打开，是太医验出来的。”
“可你没吃。”胤禛盯着他，“早上送来，你原封不动放着。别人送礼你不碰，皇上赏的反倒不吃？你什么时候这么谨慎了？”
胤禩摊手：“可能是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肚子疼。”
胤禛没笑。他往前一步，声音更低：“你要真想自保，大可以烧了它，或者直接报上去。可你没。你把它送去德妃会路过的地方，让她自己撞上。你不是防，你是设局。”
风刮过庭院，吹动两人衣角。胤禩没动，也没反驳。
过了几秒，他点点头：“对，我是故意的。”
胤禛皱眉：“你承认得倒快。”
“我不承认又能怎样？”胤禩看着他，“我说我把点心送去茶水间是让下人顺路放的，结果德妃娘娘正好路过吃了？谁信啊。可我要是咬死不知道有毒，那我就成了无辜受害者。这样一来，查下去的人只会盯着御膳房和背后主使，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胤禛沉默片刻：“你就不怕皇阿玛觉得兄弟相残？”
“怕啊。”胤禩语气轻松，“所以我才更不能主动说。我要是一五一十交代‘我知道有毒，所以送去偏殿’，那不就成了我利用德妃试毒？到时候解释不清，反而坐实了我心狠手辣。可我现在什么都不说，最多被人当运气好。运气好不犯法吧？”
胤禛盯着他，眼神冷了几分：“你胆子不小。”
“这不是有四哥在嘛。”胤禩笑了笑，“你要是去告发我，我肯定完蛋。但你没去，说明你也觉得这事不能闹大。”
胤禛没接话。他抬手，突然拍了下胤禩的肩膀。
“你倒会挑时候聪明。”
胤禩咧嘴一笑：“有四哥在，我不怕。”
胤禛收回手，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下。
“下次别玩这种把戏。”
“哪有下次。”胤禩耸肩，“我都说了，是做梦梦见肚子疼。”
胤禛回头看他一眼，嘴角动了下，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胤禩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他低头整理了下袖口，确认那张烧焦的纸还在里面。然后他抬脚，继续往乾清宫方向走。
路上遇到几个太监，都低头行礼。他点头回应，步伐稳定。
快到宫门前时，一个小太监捧着托盘匆匆跑过，差点撞上他。托盘里是一壶热茶，盖子没盖严，水汽直往外冒。
胤禩侧身避开，目光扫过托盘。那茶壶样式普通，但壶柄上缠了一圈细绳，打了结。
他脚步顿了一下。
小太监回头道歉：“八贝勒恕罪！”
胤禩摆手：“没事，去吧。”
小太监跑远了。胤禩站在原地，没再动。他盯着那远去的背影，手指轻轻敲了下袖口。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
进了宫门，几位阿哥已经到了。九阿哥看见他，挥手喊：“八哥！这边！”
胤禩走过去，笑着坐下。其他人脸色不太自然，没人说话。
康熙还没来，殿内安静。胤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问：“你们说，要是有人想害你，会不会先试试水温？”
九阿哥一愣：“啥？”
“没什么。”胤禩抬头，笑了笑，“就是突然想到一句诗。”
九阿哥挠头：“你最近怎么老说这些神神叨叨的话？”
胤禩没答。他看向殿外，阳光洒在台阶上，照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那影子边缘有些模糊，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角。
他眯了下眼。
不远处，一个宫女端着铜盆走过，盆里水晃出来一点，落在地上，很快被晒干。
胤禩收回视线，把手放进袖中，摸到了那张纸。
这时，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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