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晃了一下，映在他脸上。
胤禩还站在原地，手里的册子攥得死紧。殿里人走得差不多了，脚步声远去，只剩几个太监在门口候着。康熙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龙案上的证据，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突然，柱子后面闪出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侍卫的衣服，手里握着一把短剑，直冲胤禩胸口刺来。
风声一响，胤禩猛地回头，已经来不及躲。
他只看见寒光一闪，下一秒，门被撞开。
胤禛从门外冲进来，整个人扑过来，挡在胤禩前面。
剑扎进肩膀的时候，发出一声闷响。
胤禛身体一颤，脚下一滑，单膝跪地。但他一只手还是死死抓住刺客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没倒下去。
“护……八贝勒！”他声音发沉，咬着牙喊出来。
胤禩脑子一片空白。
他扑上去扶住胤禛，手碰到那把剑，血顺着刃口往下滴，落在地上，一滴一滴。
“四哥！”他声音都变了，“你疯了吗？！”
胤禛抬起头，脸色发白，嘴角却扯了一下：“老八……你欠我一条命。”
说完这句话，他头一偏，差点栽倒。
胤禩赶紧搂住他脖子，不让他的脸砸到地面。他感觉到四哥的呼吸很重，肩膀上的血越流越多，染红了半边衣裳。
刺客被赶来的侍卫按在地上，手脚全被锁住。那人不挣扎，也不喊，就冷冷地看着胤禩。
“大阿哥的人？”胤禩盯着他问。
刺客闭嘴不答。
康熙终于站起身，走下台阶。他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又看了看胤禛，眉头皱得很深。
“查。”他说，“从他身上所有东西开始查，一个铜板都不能漏。”
太监连忙应声去办。
殿内没人说话。
胤禩半跪在地上，一手抱着胤禛，一手还抓着那本册子。他指节发白，袖口蹭到了血，也没擦。
胤禛靠在他肩上，呼吸越来越弱。可他还睁着眼，盯着胤禩看。
“你怎么来了？”胤禩低声问。
胤禛动了动嘴唇：“我……路过。”
“放屁。”胤禩鼻子一酸，“你什么时候开始‘路过’这种地方了？你连我喝多了打呼噜都嫌吵。”
胤禛没笑，但眼角抽了一下：“我就是……不放心。”
这话一出，胤禩愣住了。
他想起前几天夜里，自己翻墙去兵部，差点被箭射穿心口。那时候护心镜救了他，上面刻着个“禛”字。
当时他还以为是巧合。
现在想想，哪有那么多巧合。
胤禛送他那块铜镜，说是防身用的。他还觉得四哥太较真，宫里能有什么危险？
结果人家早猜到会出事。
“所以你是知道有人要动手？”胤禩压低声音，“你一直在盯这事？”
胤禛没回答，只是喘了口气：“你现在……不该问这么多。”
“那你倒是别管啊！”胤禩声音有点抖，“你要真不管，我现在还好好的，你也不会躺这儿流血！”
胤禛闭了下眼：“我说了……你欠我一条命。”
胤禩咬住嘴唇，没再说话。
他知道四哥脾气硬，宁可自己扛也不愿意说软话。可刚才那一扑，根本不是命令，也不是职责。
那是拿命换命。
康熙走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老四伤得不轻。”他说，“太医马上就到。”
胤禩抬头：“皇阿玛，这人不能放。”
“不会放。”康熙看着地上的刺客，“他敢在御前行凶，背后的人更不敢留。”
胤禩点点头，手还在抖。
他低头看胤禛，发现四哥的眼睛快睁不开了。
“四哥，你别睡。”他摇了摇他，“等太医来了再闭眼。”
胤禛哼了一声：“我没那么容易死。”
“你要是死了，谁还替我还债？”胤禩勉强笑了笑，“你说我欠你一条命，总得活着让我还吧？”
胤禛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群太医提着药箱跑进来，后面跟着德妃派来的嬷嬷。有人想上前抬胤禛，胤禩却没松手。
“等等。”他说，“先别动他。”
所有人停住。
胤禩伸手摸进胤禛衣服内侧，掏出一块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
他展开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三更天，西角门，粮车已备。”
下面画了个小小的狼头图案。
胤禩立刻把纸条塞回布包，重新塞进胤禛怀里。
“这是什么？”康熙问。
“没什么。”胤禩摇头，“是他随身带的东西，别弄丢了。”
康熙盯着他看了两秒，没再追问。
太医终于上前检查伤口。剪开衣服后，看到剑伤很深，已经伤到肩胛骨附近。
“得马上处理。”太医说，“不然会化脓。”
胤禩让开位置，但一直守在旁边。他看着太医拿银针探伤口，又用药水冲洗，胤禛疼得额头冒汗，一声没吭。
“你真是铁打的？”胤禩忍不住说，“疼就说一声，我又不会笑话你。”
胤禛睁开眼：“你……才该闭嘴。”
胤禩笑了下，可眼睛有点湿。
他知道四哥从来不说软话，也不求人帮忙。可这次为了他，连命都豁出去了。
殿外天色渐亮。
一只麻雀飞过屋檐，落在窗框上，叽喳叫了两声。
胤禩忽然想起来，昨天早上他还跟胤禛抢最后一块芝麻饼。四哥说他贪吃，他说四哥小气。
那时候谁能想到，几个时辰后，这个人会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刀。
“你说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莽？”胤禩低声说，“咱们又不是江湖侠客，你是皇子，我是闲散王爷，犯得着拼命吗？”
胤禛闭着眼，声音很轻：“你不也是？明知道危险，还非要去揭发。”
“那是道理。”胤禩说，“你这叫傻。”
胤禛嘴角又抽了一下：“那你欠的这条命，是不是得用一辈子还？”
胤禩愣住。
他看着四哥苍白的脸，忽然觉得喉咙堵得厉害。
“你想赖账？”胤禛睁开一条缝，“说了欠命，就得认。”
胤禩深吸一口气：“行，我认。你要我当牛做马我也认。但你得先把伤养好。”
胤禛没再说话，慢慢合上眼。
太医开始包扎伤口，一层层缠上白布。
胤禩坐在旁边，手一直搭在胤禛手腕上，感受着脉搏一下一下跳动。
他还活着。
真好。
外面传来鸡鸣声。
新的一天开始了。
胤禩低头看着袖口那片血迹，心想：
这账，怕是还不清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