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又在头顶响了三遍,余景才磨磨蹭蹭把练习册塞进书包。听澜川的红圈还在纸页上泛着浅印,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分钟,忽然把本子倒扣进桌洞——指尖碰到了那包没拆封的西柚薄荷糖。
“喏,”瑶舒把可乐往他桌上一墩,“陈泽谦在楼下等你,说要去巷口吃烤串。”
余景“嗯”了声,手却没停,指尖在薄荷糖包装上碾出细碎的褶。瑶舒挑了挑眉:“你该不会真在想艺术节那事吧?”
“想屁。”他把糖揣进兜,拉链扯得“哗啦”响,“走了。”
巷口的烤架冒起白烟,陈泽谦把烤脆骨往他碗里推:“昨天谢了啊。”
余景咬着串没说话——他看见陈泽谦指关节的淤青还没消,是昨天替他挡的那下。炭火在对方眼里跳着光,陈泽谦忽然把签子往铁盘上一扔:“我不是针对他,就是……”
“知道。”余景把可乐罐捏得变形,“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话落时,手机在兜里震了震。是条陌生短信,只有四个字:“明天见?”
他指尖顿了顿,把屏幕按灭在桌布上。
艺术节那天的太阳很毒,余景翘了下午的课,蹲在教学楼后墙根抽烟。墙根的烟头又堆了半圈,他盯着那片灰黑,忽然想起听澜川那天递来的纸巾——软的,带着点洗衣液的香。
“余景?”
他猛地抬头,看见听澜川站在台阶上。白衬衫的领口松了颗扣,右眼角的泪痣浸在光里,手里还抱着那本钢琴谱。
“你怎么没去?”听澜川的声音轻得像风,“我留了前排的位置。”
余景把烟按在墙缝里,烟灰落了满手:“没兴趣。”
听澜川没走,抱着谱子在他旁边蹲下来。地砖硌得膝盖疼,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忽然从谱夹里抽出张纸递过来——是打印的《月光奏鸣曲》简谱,边角用铅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
“这是……”
“我改了简易版,”听澜川的耳尖又红了,“你要是想听,下次可以弹给你。”
余景盯着那张纸,指腹蹭过星星的折痕。风卷着烤串的香味从巷口飘来,他忽然想起昨天陈泽谦的话,把纸往对方怀里一塞:“我说了没兴趣。”
听澜川的手顿在半空,指尖蜷了蜷,没再说话。
那天最后一个节目结束时,余景蹲在墙根把那包薄荷糖拆了。西柚味裹着清凉漫开时,他听见礼堂方向传来掌声,混着钢琴的尾音飘过来——是《月光》的最后一段,比谱子上的调子沉了半拍。
他把糖纸捏成球,往烟头堆里一扔,忽然站起来往礼堂跑。
走廊的风灌进校服领口,他撞开后门时,台上只剩盏追光灯。琴凳是空的,琴盖合着,只有那本钢琴谱摊在谱架上,页脚夹着张皱巴巴的纸——是他刚才塞回去的简谱,星星旁边多了行字:“那下次,我弹给墙根听。
余景攥着那张纸,忽然在空荡的礼堂里笑出了声。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震,是瑶舒的消息:“陈泽谦买了冰啤酒,速来。”
他把纸折成小方块,塞进校服内侧的兜,转身往巷口走。风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兜里的薄荷糖还剩半颗,凉得像那天听澜川攥住他手腕的掌心。
他想,下次吧。
下次再把糖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