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此时是，被强制进入“顶级废物养成模式”的Habi Lee，过去两天过得可谓是……极致堕落，且身不由己。
饭来张口？不止。李春晓女士恨不得把汤勺直接怼到他喉咙口，附带一句“趁热喝，补脑！”的声波攻击。衣来伸手？他稍微流露出一点想自己挑件衣服的念头，Edison先生就会用那种“你确定你的大脑能处理‘选择’这么复杂的任务吗？”的担忧眼神看着他，然后默默递来一套搭配好的、柔软舒适的家居服。
躺到骨头软？那是必然结果。他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卧室、客厅沙发（仅限于缓慢平移）、以及连接两者的走廊（需扶墙缓行）。想出门？窗户都不让多站，怕风吹着“虚弱的”脑袋。想看书？那是“高强度用脑”，禁止。想玩电脑？那是“精神刺激”，封存。想稍微做两个舒展动作？李女士会一个箭步冲过来，用比她炖汤时更坚定的语气说：“医生说了，舒缓！太极！不是你这个动作！躺下！”
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过度包装、生怕磕碰的娇贵草莓，被安置在无菌（相对南区而言）、恒温（父母严格控制）、营养过剩（各种汤水）的玻璃罩里。
唯一被鼓励的“活动”，就是睡觉。睡了吃，吃了睡，中间穿插着被投喂水果零食，以及在父母紧张的目光中进行“舒缓散步”，即从床到厕所的往返，需计时，不得快于乌龟速度。
整整两天。四十八小时。两千八百八十分钟。
李华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快被这养猪般的节奏腌入味了，四肢仿佛退化成了装饰品，大脑则因为长期闲置，开始自发播放一些毫无意义的片段——比如反复回忆守财猪保险柜里钞票的厚度，或者计算自己每分钟呼吸多少次。
但不得不承认，睡眠这东西，在修复身体方面，确实有点玄学力量。两天昏天黑地（主要是睡）的“休养”下来，那恼人的、仿佛脑子里有个喝醉的水手在晃悠三角铁的感觉，真的消失了。恶心？没了。头疼？只要不主动作死，比如试图思考宇宙的尽头，也基本蛰伏。
他感觉自己好了！至少好了百分之八十！可以下地，甚至可以活蹦乱跳了！
“爸，妈！我觉得我好了！真的！你看我！” 他在客厅里尝试性地小跳了两下，动作谨慎得像在测试新安装的义肢。
李春晓和Edison立刻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
“慢点慢点！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李女士手里的抹布都差点飞出去。
“Habi，不要急躁。恢复需要一个过程。” Edison推了推眼镜，语气沉稳，但眼神紧紧锁定他的每一个动作。
李华提出想去学校，哪怕只是去露个脸，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父母的反应高度一致：担忧，不赞同，需要医疗权威背书。
于是，家庭医生再次被召唤，李华怀疑他们家是不是买了医生的包月服务。又是一番检查，问询，看片子，李华已经能认出自己脑仁的轮廓了。
最后，医生摘下听诊器，点了点头：“恢复得很好。脑震荡症状基本消失。可以逐步恢复正常活动了，包括上学。”
李华还没来得及欢呼，医生又补充道：“但是，要循序渐进。避免剧烈运动和过度用脑，如果感觉疲劳，立刻休息。再观察一周，没问题的话，就彻底没事了。”
父母对视一眼，松了口气，但显然还没完全放心。让他们直接把刚刚“解封”的儿子扔回那个充满青少年噪音、学业压力和未知社交风险的学校熔炉？风险还是太高。
这时，李春晓灵光一闪，或者说，病急乱投医，想起了那个上次来探望、结果导致儿子“用脑过度”直接睡着的红毛小子。
“要不……再让那个Ian来家里玩玩？”她试探着对Edison说，“上次可能是意外。这次Habi好多了，他们聊点轻松的，如果Habi没事，说明他真的可以应付社交了，再去学校我们也放心些。”
Edison沉吟了一下。他对Gallagher家的人始终抱有英国绅士式的、含蓄的警惕，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稳妥的“社交压力测试”人选。毕竟，Ian上次的表现还算……规矩？而且儿子这两天也确实闷坏了。
“可以试试。”他最终同意了，“但时间要短，话题要浅。我们在一旁……嗯，适时关注。”
计划就这么定下了。巧的是，还没等他们主动联系，他们其实也没有Ian的联系方式，Ian自己就又“偶遇”了出门采购的李春晓，并且再次提出了想看望Habi的请求。
李春晓这次答应得非常爽快，甚至带着点“你来得正好”的欣慰。“当然可以，Ian！Habi这两天好多了，正需要朋友说说话呢！去吧，他在自己房间。”
于是，Ian Gallagher，怀揣着些许疑惑和更多的好奇，再次站在了Habi Lee的卧室门前。新换的电子锁无声滑开，他推门进去。
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脚步微微一顿。
Habi没躺在床上，也没坐在书桌前。他盘腿坐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面前摆着一张矮矮的日式小茶几。而茶几上……堪称琳琅满目。
切好的、摆成精致花朵形状的果盘，里面是草莓、猕猴桃、蓝莓，这些水果在南区超市可不便宜。
几碟小巧的点心，看不出是中式还是西式，但散发着甜腻诱人的香气。
坚果，巧克力，甚至还有一小碗看起来像龟苓膏的东西。
旁边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疑似奶茶？
Habi就坐在这堆“贡品”中间，手里捏着一块小饼干，正慢悠悠地咬着。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
午后偏西的阳光，正好透过那扇单面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来，恰好有一缕，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仰起的脸上。光斑跳跃在他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清澈的眼睛因为逆光微微眯起，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毛茸茸的、柔和的金色光晕里。
那一瞬间，Ian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猝不及防的……停滞感。
像天使。
这个荒谬的、绝不该出现在Gallagher家词汇表里的词，猛地蹦进Ian的脑海。尽管他知道这比喻烂俗透顶，且Habi跟教堂彩窗上那些长翅膀的生物没有半毛钱关系——他穿着普通的家居服，头发因为两天没怎么打理而有点乱，嘴角还沾着一点饼干屑。
但就在那个抬头的瞬间，那个被阳光亲吻的、毫无防备的、甚至带着点被投喂的慵懒满足感的侧影……真的有种近乎圣洁的、与南区一切肮脏混乱绝缘的宁静美好。
然后，Habi看到了他。
没有惊讶，没有戒备，甚至没有上次那种强装的热情。
那双清澈的眼睛弯了起来，嘴角自然而然地上扬，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纯粹因为看到熟人而开心的笑容。那笑容的弧度不大，但异常温暖，像阳光本身，瞬间驱散了Ian心头盘桓多日的烦躁和憋闷。
“Ian！” Habi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还有吃到甜食的愉悦，“你来了！快进来！我妈又弄了一堆吃的，我正愁吃不完呢！”
他拍了拍身边的地板，示意Ian坐下，动作自然得像他们已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而非仅仅第二次私下见面的、关系微妙的同学。
阳光依旧停留在他脸上，那个笑容也依旧明亮。
Ian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是被某种温暖无害的光线给定住了。
他花了足足两秒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和移动双腿的指令。
“嘿。” 他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迈步走了过去，在那张堆满食物的矮桌另一边，学着Habi的样子，盘腿坐了下来。
目光却无法从对面那张被阳光和笑容点亮的脸庞上移开。
心脏那奇怪的停滞感过后，是一种更加陌生的、缓缓扩散开的暖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好像这两天所有的窥探、等待、烦躁，在这一刻，都被这个简单的笑容和这满桌子的零食给熨平了。
他甚至没心思去思考为什么这次李家人这么爽快，也没去细看房间里是否有其他变化。
他只是看着Habi，看着他在阳光里笑着，递过来一块看起来就很甜的巧克力。
“给，这个好吃，不费脑子。” Habi笑着说，眼睛亮晶晶的。
Ian接过巧克力，指尖碰到对方微凉的皮肤。
他想，也许不用去想什么“Gallagher式”的办法了。
就这样坐在这里，晒着太阳，吃着零食，看着这个家伙对自己笑……
好像，也挺好的。
比在超市对付Kesh和Mickey，好上一万倍。
至于“拥有”那个世界什么的……暂时，好像也没那么急了。
他剥开巧克力的锡纸，咬了一口。
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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