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他们离开的第四天,林小鱼已经把能折腾的都折腾了一遍。
练剑?院子里的歪脖子树快被她“切磋”成地中海了。画符?废符纸叠起来能当凳子坐。摆阵法?招财的水坑倒是扩大成了个小池塘,可惜只继续吸引来些生锈铜板和一只赖着不走的胖蛤蟆。
无聊,好无聊,太无聊了。
“弥弥——”她第一百零八次把脸埋进猫肚子,“你说,话本子里那些主角,一个人留守山门的时候,都干点啥惊天动地的大事?降妖除魔?秘境探宝?还是遇到隐藏世外高人?”
弥弥睁开一只鸳鸯眼,里面清晰地写着“首先,你得是主角”和“其次,别用你的油嘴蹭我新舔干净的毛”。
林小鱼不服气地坐直,从怀里摸出本边角卷起的话本子,封面上龙飞凤舞写着《凤傲天:开局退婚,我反手震惊修真界》。
她哗啦啦翻到做了记号的一页,念道:“‘只见那黑衣杀手团团围上,凤清羽冷然一笑,指尖轻弹,无数金针乍现,敌人应声而倒!围观众人皆骇然:此女竟恐怖如斯!’ 看看,多威风!”
她合上书,眼中燃烧起熊熊的、属于话本子爱好者的火焰:“我辈修士,怎能困于方寸庭院!弥弥,走,下山!体验生活,寻找……呃,话本素材!”
弥弥:“……” 它开始认真考虑今天是不是去后山灵兽园蹭饭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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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镇,熟悉的烟火气。林小鱼熟门熟路地在老位置铺开她的“玄机神算”破布。这次她还特意把弥弥摆在一个显眼的、铺了软垫的小竹篮里,旁边立了个牌子:
“镇摊灵兽,算命准确率提升两成(猫主子心情加成)”。
弥弥把脸埋进爪子,假装自己是个普通毛绒玩具。
生意比上次还好。或许是“神算小仙子”的名声(主要是找到了母鸡和说准了书生心事)传开了,问姻缘的、求财的、丢猫找狗的(这个真不会)、甚至有个大娘想问自家灶王爷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导致饭菜总糊——
林小鱼也硬着头皮,结合《风水浅谈》里关于“灶位火气”的零星知识,建议她把灶台边堆的柴火挪一挪。
铜板叮叮当当落入小布袋,林小鱼心里美滋滋,脑内小剧场已经开始播放:“隐世高人摆摊算命,日进斗金,震惊四方!昔日瞧不起她的同门纷纷惊掉下巴……”
就在她数钱数得嘴角上扬,差点哼出小调时,阴影笼罩了她的摊位。
三个身影,流里流气,眼神不善。为首那个,脸上有道疤,抱着胳膊,斜眼看她。
小鱼心脏小小地“咯噔”一下,不是怕,是……兴奋!来了!终于来了!话本子经典桥段之一——恶霸欺凌摆摊弱女子!接下来就该是……
“小丫头,生意不错啊?”疤脸汉子开口,台词都跟小鱼脑补的差不多,“这条街,我们‘黑虎帮’罩的,懂规矩不?”
小鱼强行按捺住嘴角不要上扬得太明显,努力摆出话本子里女主角前期惯用的“柔弱中带着一丝倔强”的表情,细声细气道:“几位大哥,小女子初来乍到,不知此地规矩……摊位费,不是交给官府衙役大哥么?”
“衙役管个屁!”旁边一个瘦子配合地啐了一口,完美扮演狗腿子角色,“少废话,今天赚的,交出来!不然……”他威胁地晃了晃拳头。
林小鱼内心:对对对!就是这个流程!接下来他们该动手动脚,然后我就可以……
她微微后退半步,恰到好处地显出一丝“惊慌”,右手悄悄缩进袖子里,摸到了那张她提前画好的、改良版“清风符”——
这次朱砂里掺了点白辛留下的、刺激性更强的药草粉末,保准让人“清风拂面,泪流满面”。
左手则虚虚握起,回忆着徐君教的最具突然性的一招“袖里藏锋”起手式(虽然她没剑气可藏,但姿势要帅)。
“我……我没多少钱……”她继续演,声音有点抖(是激动的)。
疤脸汉子果然不耐烦了,伸手就朝她装钱的布袋抓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是现在!林小鱼眼中精光一闪(自认为),内心大喝一声:“凤傲天时刻,降临!”
她脚下“清风步”滑开,同时右手符纸以甩暗器的手法“唰”地拍向瘦子的脸,口中配合地清叱:“看符!”
瘦子下意识闭眼,随即被那股加强版“清风”呛得连打三个喷嚏,眼泪鼻涕齐流。
疤脸汉子一抓落空,愣了一下。
林小鱼左掌已经装作惊慌失措、胡乱挥舞地朝他手腕切去——用的是步卿云穿针引线时那种精准而柔韧的巧劲,只不过放大加速了许多倍。
“哎哟!”疤脸汉子只觉得手腕像被细铁丝猛地弹了一下,又酸又麻,伸出的手顿时软了。
第三个混混见状,骂骂咧咧地冲上来,挥拳直捣林小鱼面门。
小鱼“花容失色”(内心:终于有直拳了!),像是吓坏了般向后仰倒,实则腰肢柔软地一折,险险避开拳头,同时脚下看似无意地一勾——
那混混一拳打空,重心前移,脚下又被一绊,整个人收势不住,“噗通”一声,以一种不甚雅观的姿势扑倒在地,正好摔在弥弥的竹篮前。
弥弥终于抬起了高贵的头颅,鸳鸯眼冷冷地瞥了地上的混混一眼,然后伸出粉嫩的爪子,慢条斯理地……把竹篮边小鱼给它备着的小鱼干袋子,往自己这边拨了拨,以防被压到。
“喵。”(废物。)
混混:“……”
疤脸汉子捂着手腕,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鹅黄裙子、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她刚才那几下,歪歪扭扭,毫无章法,像是胡乱挥舞,可怎么就让他们三个大男人吃了亏?
林小鱼站定,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努力回忆话本子里高手打败杂鱼后的标准台词。她微微抬起下巴,试图营造一种“淡然中透着不屑”的气场,可惜眼睛里的兴奋光芒出卖了她。
“都说了,别动手。”她清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更冷酷一些,“我虽学艺不精,但收拾你们几个……嗯,还是够用的。”
差点把“绰绰有余”说成“刚够下饭”,幸好刹住了。
她看了看现场:一个打喷嚏打得直抽抽,一个捂着手腕龇牙咧嘴,一个趴在地上还没爬起来。
嗯,效果不错,基本还原了话本子里“一招制敌”的爽感,虽然过程跟她想象的“弹指间灰飞烟灭”有点差距。
她从钱袋里数出……十五个铜板,比上次多了五个,因为今天赚得多点,放在疤脸汉子脚边,努力维持着“高人风范”:“赔你们的汤药费。记住,以后与人为善,方是正道。”
说完,她迅速收拾好摊位(主要是把钱袋捂紧),抱起弥弥和它的竹篮,脚步轻快但竭力不显得太雀跃地溜了。走出巷子前,还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那三个混混还处在懵圈状态,满意地点点头。
回山的路上,林小鱼抱着弥弥,嘴巴就没停过。
“弥弥你看到没?我那步法,徐君教的,关键时刻多有用!”
“还有那符!虽然效果跟话本里挥手一片雷海没法比,但呛人一流!白先生的药粉真给力!”
“切手腕那下!步大哥的巧劲!我悟了!绣花和打架果然有共通之处!”
“最后绊那一跤……嘿嘿,综合运用!弥弥,我觉得我好像有点打架的天赋?虽然跟徐君那种一剑光寒没法比,但对付小混混好像够用了?话本子诚不我欺,实战出真知啊!”
弥弥被她吵得不行,一爪子轻轻拍在她喋喋不休的嘴上。
“唔……”林小鱼终于消停,把脸贴在弥弥柔软的背上,自己偷偷笑了。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影子里的她,好像真的有了那么一点点“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潇洒味道……如果忽略她怀里抱着猫、身上沾着糖渍和一点灰尘的话。
回到空荡荡的家属院,林小鱼把今天的“战利品”——
铜板、以物易物换来的一小罐野蜂蜜、还有那条没被压坏的小鱼干——郑重地放好。
给弥弥顺了半天毛作为“镇摊灵兽”的酬劳。
她坐在台阶上,看着晚霞染红天际,忽然又拿出那本《凤傲天》。
“好像……也没那么爽?”她小声嘀咕,“打架挺累的,还担心打坏了人要赔更多钱……朱掌柜知道肯定要算成本收益比,亏了。”
但想起那几个混混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弯起眼睛。
“不过……”她合上话本,望着院门的方向,“还是快点回来吧。徐小君的冷脸,步大哥的汤,白先生的冷嘲热讽,朱掌柜的算盘声……比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弥弥走过来,蹭了蹭她的脚踝,难得主动。
林小鱼抱起它,把下巴搁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晚风送来远处隐约的钟声,家属院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安静,却也格外……让人期待重逢。
而此刻,正在归途上的另外四人,几乎同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徐君皱眉:“剑心通明,寒暑不侵……怪。”
步卿云担忧:“是不是小鱼在家没照顾好自己?”
白辛揉揉鼻子:“像是有人念叨……掺了怪味药粉那种。”
朱有钱则掏出算盘噼啪一打:“根据概率,八成是那丫头又惹了事,潜在赔偿金风险上升……得快点回去看看!”
栖霞山的方向,晚霞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