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欢迎回家,林凡。”
那声音像我自己在说话,又比我的声音更沉、更稳,像是从骨头缝里长出来的。它不响,却钻进脑髓,一圈圈缠住我的神经。我站在原地,脚底发软,膝盖打颤,可脊梁骨硬得像铁条,撑着我没倒。
我想迈步。
我真的想往前走一步。
三步就够了。再三步,就能穿过那道门缝,走进去。血雾翻滚,眼睛密布,可我忽然觉得它们不吓人了。它们在等我。它们认识我。我甚至能闻到一股味儿——不是铁锈,不是焚香,是小时候村口晒谷场烧麦秆的味道,暖烘烘的,带着焦甜。
我动了。
左脚抬起来,离地半寸。地面“咔”地裂开,金纹蛇一样爬上来,缠住脚踝。不疼,像被温水泡着。一股热流顺着小腿往上走,冲进胸口,撞得心跳一滞。
就在这时,嘴里突然腥了。
我咬到了舌头。
不是故意的。是身体先于脑子反应过来,狠狠一咬。血涌出来,烫,咸,真实。我猛地吸一口气,喉咙像破风箱,耳朵里嗡嗡响的低语退了一层。
清醒了。
我低头看手。匕首还在,崩了口,刃上全是干涸的血,混着金光,像锈里埋了沙。我把它横过来,刀尖对准左手掌心。
没犹豫。
一划。
“嗤——”
血喷出来,比刚才还多。我蹲下去,在焦土上画符。苏婉儿教过我一次,用琴音封魂,三转逆回,末笔断意不断。我没琴,只能用血代音,一笔一划,全靠记忆硬抠。
地上亮起一道暗红痕迹,歪歪扭扭,像狗爬。可它烧起来了。不是明火,是那种内敛的红光,像炭将熄未熄时的底火。金纹从裂缝里往上爬,碰到符线,“滋”地一声退开,像怕了。
我喘着,额头全是汗,混着血往下淌。
“我不是你的容器。”我盯着门缝,声音哑得不像人,“我是林凡。我被人退过宗,被人骗过,被人踩在泥里笑过。我偷吃过隔壁家的鸡,也躲在被窝里哭过。我靠吃别人的痛变强,我不干净。可我是活的。我会疼。我会恨。我会后悔。”
门缝里的血雾动了。
不是翻滚,是凝固了一瞬。
然后,那声音又来了。
“你说你活着……可你吃的,都是别人的命。”它顿了顿,“而我给你的,是永恒。”
“放你妈的屁!”我吼出来,嗓子撕裂,“永恒?你是要把我嚼碎了吞下去,变成你肚子里的一根肠子!你说我是你子嗣?那你告诉我——三年前那晚,是谁在我手指上滴血?是谁在我脑子里塞了这个破系统?是谁让我看着秦烈被人打,看着苏婉儿断琴,看着墨无尘被追杀,然后笑着说‘恭喜获得SS级功法’?!”
我没停,血顺着胳膊往下滴,砸在地上,冒青烟。
“你拿我的痛苦当养料,拿我的朋友当祭品,现在还想拿我的命当钥匙?滚!我不开门!我不认你这爹!我不做你这神!”
我举起匕首,对准心口。
不是吓唬。是真的要捅。
我知道这一下下去,可能就站不起来了。可我更知道,要是我不做点什么,下一秒我就会自己走过去,推开门,笑着说:“我回来了。”
我不想那样死。
我想死的时候,身边有个人喊我一声“林凡”,而不是“容器”。
刀尖抵住胸膛。
皮肉陷下去一点。
就在这时——
背上的人突然咳了。
“咳……咳咳……”
秦烈。
他脑袋歪在我肩上,脸灰得像蒙了层土。可他睁眼了。一只眼还能动,另一只被血糊住。他嘴唇抖着,气若游丝。
“林凡……”他叫了一声,声音轻得像风吹纸。
我没回头。我不敢。我怕一看他,手就软了。
“你还记得……”他又咳,“晒谷场那天吗?”
我没答。可那一晚,自动浮上来。
夏夜。满天星。我们俩躺在草垛上,肚皮朝天。他说:“我要修成大道,带你一起飞。”\
我笑:“那你得请我吃西瓜。”\
他说:“一车都不够。”\
我乐了:“你要是骗我,我就拿刀捅你。”\
他拍胸脯:“我要是忘了你,天打雷劈。”
那时候,他是真的想带我飞。
后来呢?他进了青云宗,我还在外门扫地。他穿新袍,我穿补丁。他见了我,低头绕路。再后来,他被人按着头说“林凡偷了秘典”,他没说话。他亲手把腰牌扔进我门口的水坑。
可现在,他趴在我背上,快死了,还问我晒谷场的事。
“你曾是我……”他眼皮往下塌,“唯一的光。”
话落。
手松了。
那张烧焦的地图,从他指间滑落,还没沾地,就化成灰,随风卷起。
可灰没散。
它们悬在空中,被一股看不见的力托着,慢慢拼成四个字——
**瓜神即林凡**
血红色,边缘泛金,像刚从谁心里剜出来。
我浑身一震,像被雷劈中。
瓜神即林凡?
不是“林凡是瓜神容器”。
是“瓜神就是林凡”。
那我算什么?是本体?还是分身?是我创造了瓜神,还是瓜神造了我?
脑子里炸了。记忆碎片乱飞。
我又看见三年前那晚。
不是我随手画的门。
是一个人影站在我身后。
黑袍,高瘦,脸模糊。他手里拿着和我现在一样的残匕,轻轻按在我额头上。一道光流进去。我昏睡。他低声说:“我需要一个起点。”
然后,他用我的手,蘸血画门。
画完,他把匕首塞进我枕头底下,说:“你会忘记我是谁……但你会吃瓜。”
那是未来的我。
那是已经成“神”的我。
我他妈……是被我自己投放出来的。
“所以……”我喃喃,跪下去,双膝砸进灰土,“我不是主角。我只是……一枚棋子。是你用来重启自己的工具?”
没人答。
只有门缝里的血雾,缓缓波动,像在呼吸。
我抬头,看着那道缝。
“我不认。”我说。
声音不大。
可我说了。
“我不认这命。我不认你是神。我不认我生来就是为了被吃掉。我不认秦烈的痛该用来喂我变强。我不认苏婉儿该为我断琴。我不认墨无尘该为我流血。”
我抓起地上的残匕。
刀尖对准心口。
“你要我的血?好。我给你。”
我用力一刺。
“噗——”
血喷出来,溅向门缝。
没有惨叫。我不喊。我咬着牙,把刀往里送半寸,再拔出一寸,让血喷得更高。
精血离体的瞬间,体内有什么炸了。
不是经脉,不是丹田。
是系统。
那个一直刷屏、警告、抽奖、发奖励的破系统,它最后蹦出一行字——
【强制链接:高维观测协议】
然后,碎了。
像玻璃炸裂,无声,却在我脑子里轰然爆开。
眼前一黑。
再亮时,门缝裂开了。
不是“吱呀”那种慢开。
是“哗——”地撕开,像布被巨力扯断。
血雾翻滚,从中浮现无数画面,快得看不清,却又每一幕都刻进眼里——
一个林凡,坐在金殿上,脚下跪着万千修士,他手里捧着瓜,一口一口吃,每吃一口,就有人尖叫死去;
一个林凡,全身插满管子,漂在血池里,眼睛空洞,嘴里重复:“今日瓜已吃完,系统升级中”;
一个林凡,站在悬崖边,亲手砸碎系统核心,转身走入凡尘,背影孤独,可脸上第一次笑了;
还有一个……我认不出来。他穿着黑袍,站在瓜神殿顶,俯视众生,手里拿着一张地图,上面写着“第9号容器投放计划”。
最后一幕定格。
我看到自己关闭系统,世界重启。阳光洒在村子,娘在做饭,秦烈在门口等我,苏婉儿在弹琴,墨无尘在修机关鸟,南宫焰在烤肉,白九璃站在雪地里笑……
所有人都活着。
所有人都记得彼此。
可没有我。
桌上有碗肉粥,还冒着热气。旁边压着张纸条,字是我写的:
“我去种地了。”
没了。
画面消失。
门缝开始合拢。
血雾退缩。
眼睛闭上了。
我跪在原地,胸口血流不止,可我不冷。我反而觉得暖。像小时候发烧,娘把我搂在怀里,说:“没事了,凡仔,睡吧。”
我想抬手摸摸心口的伤。
可手抬不起来。
视线模糊。
最后看到的,是天边一丝微光。
黎明要来了。
然后,我倒了下去。
脸朝下,砸进灰土。
耳边,响起一个全新的声音。
不是我的。
是金瞳的。
它从裂天深处睁开,冷冷注视这片废墟,低语——
“第9号容器……意识抵抗强度超标,融合失败。启动下一序列。”
风卷起灰烬,像纸钱飞舞。
镜头拉远。
瓜神殿虚影摇晃,即将消散。
地上,残留着我画的逆符,烧得只剩半圈。
苏婉儿的断琴弦,微光一闪,灭了。
秦烈的尸体静静躺着,手垂在身侧。
可就在他手腕内侧,皮肤下,一点幽蓝的光亮起。
墨家密印。
它微微跳动,频率稳定,像在回应远方某处机关的呼唤。
天边,微光渐盛。
新的一天,要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