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天刚亮,雾没散。
我坐在青石板上,膝盖上横着那把匕首。秦烈的匕首。刀身还沾着昨夜的灰,刃口有些发黑,像是干了的血。我没擦。手指顺着刀脊慢慢滑下去,冰凉,沉手。
风一吹,屋檐滴水,一滴一滴砸在焦土里,冒起细白的烟。地上那圈八卦纹的裂痕还在,像块摔碎的镜子,边缘泛着残金。昨夜护罩撑开的地方,空气还微微扭曲,像热浪蒸腾,可我知道,那是能量残留的痕迹。
系统界面浮在眼前,半透明,一闪一闪,跟呼吸似的。一会儿亮,一会儿灭。我盯着它,它也“盯着”我。
耳边静得可怕。连乌鸦都不叫了。
可我心里吵得要命。
昨夜的事一遍遍回放——黑袍人撕开袖子,露出那枚安魂符;苏婉儿的琴音钻进脑子里,勾出我压箱底的记忆;还有……我竟然希望他们打久一点。
那种感觉又来了。经脉里一股暖流,懒洋洋地爬着,像是吃饱了晒太阳的猫。火球术熟练度满得溢出来,连带着身体都轻了一圈。我能感觉到自己变强了。炼气六重,稳稳当当。
可这力量来得恶心。
像是蹲在别人伤口上吸血,还嫌不够深。
我闭上眼。脑海里突然跳出画面——七八岁的夏天,村口老槐树底下,我和秦烈一人半个西瓜,蹲在树影里啃。汁水顺着下巴流,滴在裤腿上,黏糊糊的。他笑我:“懒狗,吃得比猪还邋遢。”我呸一口瓜子,正中他脑门。他也不恼,咧嘴就笑,牙上还沾着红瓤。
“等咱俩都成了仙人,天天吃瓜!”他当时这么说。
我信了。
后来他真进了青云宗,我还在村口站了三天,就为了看他有没有回头。他没回。但我还是信了。
再后来,他在宗门大比上站到擂台中央,穿的是外门弟子的灰袍,可眼神亮得吓人。我站在台下,拼命鼓掌。他低头看我,嘴唇动了动。
“林凡,我不想赢你,可我必须赢。”
那一战,他把我打下了擂台。肩胛骨裂了,躺了半个月。村里人都说他忘恩负义。可我知道,他手下留情了。那一剑,本可以刺穿我喉咙。
现在想来,他从那时候就开始变了。不是突然背叛,是一点点被压弯的。
就像昨夜,黑袍人撕开袖子,那枚安魂符露出来的一瞬,我脑子炸了。三年前,我在集市上排了两个时辰的队,用攒了半年的灵币买的。那天秦烈烧得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念:“别让他们找到我……符不能丢……”我以为他是说胡话。
原来不是。
可这符怎么会在这人手上?是他给了他们?还是……被抢走的?
我睁开眼,手攥紧了匕首。刀柄硌得掌心生疼。我想扔了它,可手指不听使唤,反而抓得更紧。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震了一下。
【高危瓜情预警!】
猩红的框弹出来,占了整个视野,像血泼在脸上。
【检测到极端痛苦情绪源——秦烈(昔日挚友/瓜主编号07)正遭受精神与肉体双重审讯!】
画面一闪。预览切进来——阴暗石室,铁链穿肩,血顺着胳膊往下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秦烈被吊在刑架上,头垂着,衣裳破烂,露出胸口一道焦黑烙印:“叛徒”二字,皮肉翻卷。
阴影里站着个人,黑斗篷,身形瘦长,手里把玩着一把细长的刀。墨无尘。
他没说话,就那么站着,像一尊石像。可那股冷意,隔着画面都能渗进骨头。
【可抽取稀有功法《焚心诀》(SS级),当前抽取成功率:97%。是否启动围观?】
我猛地抬手,一巴掌拍向空中,像是要砸碎那界面。
“关闭系统!”
声音哑得不像我的。
界面纹丝不动。
反而又跳出来一行字:
【系统权限锁定,无法关闭。建议立即围观,以免能量逸散造成更大损失。】
我愣住。
“逸散?什么逸散?”
没回答。
可我懂了。
我不看,这痛苦还在。情绪还在。可没人“吃”,这些能量就会乱窜,伤及世界本身。就像昨晚,黑袍人和苏婉儿对轰,我撑着护罩,吸收了大部分冲突能量。可要是没人吸收呢?
世界就得替我扛。
我盯着那预览画面。秦烈突然抬头,满脸血污,嘴唇裂开,眼里全是痛,还有一丝……惊恐。
他像是知道我要来。
“别……”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可我读出来了,“别来……林凡……快走……”
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宁愿被折磨,也不愿我靠近。
可《焚心诀》是SS级功法。整个青云宗,最顶尖的也就S级。这种级别的东西,能让人一步登天。炼气七重、八重,甚至直接冲上筑基,都有可能。
现在拒绝,下次什么时候能碰到这样的瓜?
我咬住后槽牙,嘴里发苦。
手指在颤抖。不是怕,是争。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活路。
活路还是他的命?
我猛地抬头,看向远处山崖。薄雾中,隐约能看到一个黑点,像是个洞口。幽冥楼的据点。秦烈就是被带去那儿的。
风忽然一转。
一丝极轻的琴音飘来。
很远,很淡,像是从山那边绕过来的。只有一个音,短促,清越,却直直扎进我心里。
苏婉儿的琴音。
我浑身一震。
她昨夜救我,不是巧合。她是玄音阁圣女,琴音入道,能控人心神。她能用音波干扰黑袍人,自然也能留下点“话”。
这音,是给我的。
我闭眼,心神沉下去。
那音在脑子里回荡,渐渐化成一句低语:
“你听见了吗?他在喊你。”
不是幻觉。
是系统在模拟她的音律,还原她留下的信息。
可这话一出,我胸口像被锤了一记。
听见了。我早听见了。
从他被吊起来那一刻,我就听见了。他在疼。他在怕。他不想让我看见他这个样子。
可我也听见了另一种声音——是我经脉里那股暖流,在欢呼,在催我快点“吃”这一瓜。
我低头看手。指尖已经开始泛金光了。系统在等。等我点头。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冒烟。
“启动围观。”
声音很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话音落的瞬间,眼前景象撕裂。
废院消失。焦土、青石、晨雾全被扯碎,像一张画被撕开。取而代之的是阴冷石室,血腥味扑面而来。
铁链哗啦作响。
秦烈猛地抬头,看到我,瞳孔骤缩。
“林凡?不——别看!快关掉!”
他嘶吼,挣扎着想躲开我的视线,可铁链锁死,动弹不得。他满脸是血,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另一只死死盯着我,像是在求我。
可我已经进来了。
系统界面在视野边缘疯狂刷屏:
【八卦能量+89!】\
【+76!】\
【+102!】\
【情绪峰值锁定:极致痛苦、不甘、自我牺牲!八卦能量+150!】\
【抽取成功!获得SS级功法《焚心诀》!修为突破至炼气七重!】
一股热流从丹田炸开,瞬间冲遍全身。经脉像是被撑开,骨头都在响。我忍不住仰头,一声闷哼从喉咙里挤出来,变成低啸。
炼气七重。
我做到了。
可我一点不爽。
秦烈还在喊:“别看!林凡!这不是你该来的世界!快走——啊!”
墨无尘动了。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刑架,最后落在我“存在”的方向。他看不见我,但他知道我在。
他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一划。
嗤——
一道血线从秦烈肩膀划开,深可见骨。
秦烈痛吼,身体剧烈抽搐,铁链哗啦作响。
【八卦能量+93!+88!】\
【护罩强度+15%!】\
【火球术熟练度+20%!】
我站在废院里,身体还在发烫,修为暴涨的快感像潮水一样冲刷四肢。可我只想吐。
我又一次,靠他的痛,活了下来。
系统界面边缘,突然跳出一行血字:
【世界稳定性-3%】
我僵住。
抬头。
头顶天空“咔”地一声轻响,像是玻璃被指甲划过。
一道金纹裂开,细如发丝,从东边一直延伸到西边。阳光穿过裂痕,扭曲折射,像是被掰弯了。
又一道裂痕。
加上昨晚的-1%,已经-4%了。
我低头看手。金光流转,经脉充盈,炼气七重的气息稳稳压着身体。可我心里空得像被挖走了一块。
我靠别人的痛,活着。
我靠兄弟的血,升级。
我他妈算什么东西?
我猛地站起身,一把将匕首别进腰间,残牌塞进怀里。动作粗暴,像是要把自己钉回现实。
不再看那裂开的天。
不再听系统的提示。
我转身,冲出废院。
脚踩在焦土上,瓦砾咯吱作响。风吹起我的衣角,带着硫磺和青气的味道。我跑起来,越跑越快,像是要把昨晚的恶心甩在身后。
我不为升级。
我不为变强。
我跑,是因为我欠他。
欠那个小时候分我一半西瓜的人。
欠那个在擂台上手下留情的人。
欠那个烧得神志不清还在护着安魂符的人。
我冲出村子,踏上通往山崖的小径。两旁是枯树,枝桠像爪子伸向天空。远处,山崖轮廓清晰,黑影中,那个洞口越来越近。
幽冥楼的据点。
我要去的不是逃命。
是救人。
是赎罪。
风越来越大。
我抬头,看了眼那道金纹。它还在,像道疤刻在天上。
可我不怕了。
我只知道,这一瓜,我不为升级。
我奔过最后一段陡坡,冲上山崖。
风扑面而来,吹得我睁不开眼。
就在这时,前方一道黑影立在崖边。
黑斗篷,身形瘦长,背对着我,面向山谷。
墨无尘。
他站在那儿,像一尊雕像。斗篷猎猎作响,手里那把细长的刀已经收起。
他没回头。
可我停下脚步。
他知道我来了。
风忽然小了。
他缓缓转身,目光穿透数十丈距离,直落我身上。
嘴角微扬,低声:
“你终于来了。”
我没说话。
只是把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
他笑了。
不是嘲讽,也不是杀意。像是……等到了什么。
“等你很久了,林凡。”
我盯着他。
“放了秦烈。”
他摇头,语气平静:“他不是你的瓜吗?你不该来抢。”
“他是我兄弟。”我声音很沉。
“可系统只认瓜主。”他往前走了一步,“你每吃一次,世界就裂一道。你真以为,你是在救他?”
我没答。
可我知道,他说得对。
我每一次围观,都在消耗这个世界。
可我不来,秦烈就得死。
“你到底是谁?”我问。
他没答。只是抬起手,指向我胸口。
“你怀里的残牌,背面有图。你还没看?”
我一愣。
伸手摸出残牌。翻过来。
背面那道极细的纹路,刚才没注意。现在一看,心跳猛地一沉。
是机关图。复杂精密,像是某种阵法的核心结构。可在这图的角落,刻着三个极小的古篆——
“瓜神殿”。
我抬头,看向墨无尘。
他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笑。
“你吃的每一个瓜,都不是偶然。”他说,“你,才是被选中的那个。”
我还想问,可就在这时——
山下,幽冥据点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紧接着,一道血色身影从洞口飞出,重重摔在崖下碎石堆里。
秦烈。
他浑身是血,胸口那道“叛徒”烙印已经发黑,像是被火烧过又浇了冷水。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在他倒下的瞬间,半张烧焦的地图从他怀中滑出,被风一卷,差点飞走。他伸手一抓,指尖勾住一角,死死攥住,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地图边缘焦黑,中央隐约可见三个字——
“瓜神殿”。
和残牌上的一样。
我看着那张地图,又看向墨无尘。
他站在那儿,风卷起他的斗篷,像只准备起飞的鸦。
“你终于来了。”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很轻。
我没再问。
只是拔出腰间的匕首,握紧。
然后,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