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裹住训练楼,陈浚铭推开训练室玻璃门时,鞋尖蹭到地面的露水,溅起细碎的湿痕。他把帆布包往休息区桌角一放,目光先落在那本舞蹈谱上——陈奕恒的黑色护腕搭在封皮上,压着页边被雨水洇过的红笔迹,像谁没说出口的心思,沉甸甸地搁在那儿。
官俊臣靠在把杆上压脚背,肌肉线条在晨光里绷出利落的弧度,听见动静只是抬眼扫了扫:“早。”汪浚熙蹲在音响旁拧着螺丝,万用表的指针跳着数字,头也不抬地说:“左奇函刚过来,说和杨博文练双人舞要占半间教室,器材往西边挪挪。”
陈浚铭应了声,走到货架边拿了瓶矿泉水,指尖触到瓶身凉意的瞬间,忽然想起昨夜便利店暖黄的光里,杨博文替他拂去肩下雨丝的指尖,那点微凉的触感像沾在皮肤上的星子,迟迟散不去。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刹那,陈思罕拎着早餐袋撞开了门,手里的两杯甜豆浆还冒着热气:“陈浚铭,你的,顺路买的。”
“谢了。”陈浚铭接过豆浆,温热的杯壁熨着掌心,余光瞥见陈思罕拆开肉包时,目光扫过那本舞蹈谱,随口道:“凌晨三点我还看见体能室的灯亮着,是陈奕恒,保洁阿姨说他在里面抠你俩双人舞的走位,劝了好几次都不肯歇。”
陈浚铭的动作顿了顿,伸手翻开舞蹈谱。纸页上的红色标注密密麻麻,某一页的页脚还留着浅浅的折痕,旁边用小字写着“陈浚铭的旋转步,慢0.5秒更顺”。他想起陈奕恒的洁癖,却总把护腕随意丢在自己的舞蹈服上;想起陈奕恒社恐到连和工作人员对视都躲闪,却能在自己练舞失误时,凑在耳边轻声纠正动作。这些被暗恋杨博文的心思压在心底的细节,此刻在晨雾里,忽然清晰得像镜面墙里的倒影。
训练室的门被推开时,带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左奇函走在前面,手里卷着舞蹈教案,另一只手搭在杨博文的肩上,笑着说着什么,眉眼弯成了月牙——他向来是这样热情的性子,和谁都能处得热络,连汪浚熙都忍不住抬头笑:“左奇函,今天又琢磨出什么新动作了?”
“秘密。”左奇函眨眨眼,目光落在陈浚铭身上时,立刻扬手招呼,“陈浚铭早!”他的声音清亮得像撞碎了晨雾,却在看向杨博文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快得像流星划过。杨博文的脚步慢了半拍,目光落在陈浚铭手里的豆浆杯上,轻声喊:“陈浚铭。”
陈浚铭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扬起的笑脸比晨光还亮:“杨博文,早。”他看着左奇函拉着杨博文走到训练区,熟练地把教案摊在地板上,指尖点着某一行动作说明:“昨天的托举,你腰腹的发力还是差了点,我们再顺三遍。”语气里是对舞台的严谨,却在杨博文点头时,悄悄把教案往对方那边挪了挪,方便他看清楚。左奇函对杨博文的在意,像藏在教案里的批注,细枝末节里都能窥见。
张函瑞踩着晨光走进来,手里的声乐谱卷成一卷,走到陈浚铭身边站定,目光扫过练舞的两人,又落回那本舞蹈谱上,慢悠悠道:“昨晚便利店的薄荷糖,味道怎么样?”
陈浚铭的脸倏地红了,抬手推了他一把:“别乱讲。”
张函瑞耸耸肩,靠在镜面墙上,指尖摩挲着声乐谱的边缘,语气淡得像晨雾:“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藏在细节里,比说出来更真切。”他顿了顿,又补充,“陈奕恒今早去买你爱吃的烧麦,排队排了二十分钟,刚让我帮他带过来,在你包里。”
陈浚铭低头拉开帆布包的拉链,果然看见一袋还冒着热气的烧麦。纸袋上沾着几滴露水,像谁的心事,湿淋淋的。他想起昨夜张函瑞那句“别让陈奕恒的期待落空”,此刻才懂,那不是调侃,是藏着温柔的提点——张函瑞永远这样,从不会直接戳破谁的心思,只以这样的方式轻轻点醒。
练舞的音乐突然停了,左奇函擦着汗走到休息区,拿起水瓶灌了大半口,顺手拍了拍陈浚铭的肩膀:“你和陈奕恒的双人舞谱子我看了,他改的走位太绝了,尤其是那个卡点,专门给你留了发挥的空间。”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杨博文,见对方正低头整理舞鞋,眼底闪过一丝怅然,却很快笑着和官俊臣聊起了新学的街舞动作,热情的样子让周围的人都凑了过来。左奇函总是这样,哪怕心里藏着事,也从不把负面情绪带给旁人。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陈奕恒站在门口,身上的黑色训练服沾着淡淡的灰尘,眼下是遮不住的青影,手里却攥着一份新打印的走位图,指尖都泛白了。他看见陈浚铭时,眼睛亮了亮,却又下意识地低头,走到他面前才开口,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我重新改了走位,你看看……合不合适。”
他的指尖递走位图时,不小心碰到陈浚铭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立刻缩回去,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这是他社恐的一面,面对在意的人,连简单的肢体接触都显得局促。
陈浚铭接过走位图,纸页上的字迹依旧工整,某一处还画着小小的箭头,标注着“陈浚铭的位置”。他抬头看了看陈奕恒泛红的耳根,又低头看着走位图,心里像被晨雾裹住,软乎乎的:“好,我们现在试试。”
陈奕恒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星,忙不迭地应道:“好。”他转身去开音乐时,陈浚铭看见他背后的衣服沾着一块浅灰的污渍,想来是凌晨在体能室练得太投入,连衣服脏了都没察觉。张函瑞走到陈浚铭身边,压低声音:“他为了改这个走位,熬了两个通宵,连洁癖都顾不上了。”
音乐响起的瞬间,陈浚铭跟着陈奕恒的脚步移动。陈奕恒的舞蹈功底扎实得像刻在骨子里,每一个卡点都精准无比,却又刻意放慢速度,配合着陈浚铭的节奏。旋转时,陈浚铭踩错了步子,身体往镜面墙倒去,陈奕恒立刻伸手揽住他的腰,指尖隔着训练服传来温热的触感。陈浚铭下意识地挣了挣,陈奕恒却立刻松了手,局促地低头:“抱歉,我没注意。”
“是我自己没踩准。”陈浚铭摇摇头,重新站好时,看见左奇函和杨博文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左奇函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眼底是真诚的笑意,而杨博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温柔得像晨雾里的光,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休息时,杨博文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的柠檬水,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练舞累了,解解暑。”陈浚铭接过水,指尖碰到杨博文的手指,凉意顺着指尖窜进心里,却又带着一丝发烫的悸动:“谢谢,你也歇会儿。”
陈奕恒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手里的水瓶捏得咯吱响,却只是默默走到桌前,把陈浚铭的舞蹈谱子收起来,用干净的纸巾仔细擦去封面的灰尘,又把护腕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谱子上面——他的洁癖,在陈浚铭的东西上,永远格外宽容。
中午的训练室渐渐安静,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了。陈浚铭坐在休息区,咬着陈奕恒买的烧麦,软糯的糯米混着肉香在嘴里化开。他看着谱子上那行“烧麦要趁热吃”的小字,余光瞥见左奇函和杨博文并肩走出训练室,左奇函还在和杨博文说着什么,偶尔抬手拍对方的肩膀,像从前做搭档时一样自然,只是眼底那点藏不住的在意,还是被陈浚铭捕捉到了。
张函瑞端着餐盘走过来,把一份糖醋排骨推到他面前,挑眉道:“阿姨特意留的,知道你爱吃。”他顿了顿,又道,“有些心事不用急着说破,有些选择也不用急着做,时间会把答案揉进细节里。”
陈浚铭咬着排骨,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桌角的手机上。屏幕亮了一下,是杨博文发来的消息:“下午练完舞,一起去买抹茶冰淇淋?”
而训练室的门口,陈奕恒正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瓶芒果汁——那是陈浚铭最爱喝的口味,瓶身的温度已经被他的手心捂热。他看着陈浚铭盯着手机出神的样子,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走进去。
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段没说出口的心事,铺在地板上。训练室里,张函瑞翻着声乐谱的轻响,走廊里左奇函和杨博文的笑声,茶水间陈思罕喊着拿饮料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没写完的歌,在夏日的晨雾里,轻轻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