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训练室浸在浅金色的晨光里,地板上未散尽的消毒水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樟树叶清香,在空旷的空间里酿出一种清冽的温柔。陈浚铭踩着晨光踏进训练室时,陈奕恒正蹲在落地镜前,握着马克笔在地板上画走位点,笔尖划过光滑的地板,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蚕食桑叶的动静,在安静里格外清晰。
“早啊。”陈浚铭把背包往墙角的置物架上一放,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弯腰帮陈奕恒扶着纸胶带的边缘,防止他标点位时胶带移位。陈奕恒抬眼扫了他一眼,手里的马克笔没停,在第三个卡点处重重画了个醒目的三角,墨色在浅棕色地板上格外扎眼:“习惯了提前来标好,省得等会儿人多了,合练的时候手忙脚乱。”他直起身,把笔丢进旁边的工具盒里,又指了指桌沿的玻璃杯,“给你带了热的蜂蜜水,刚冲的,还温着,喝口暖暖手。”
陈浚铭拿起水杯,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暖融融的。他抿了一口,甜而不腻的蜂蜜味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清晨的凉意,他笑着扬了扬杯子:“谢了,还是你想得周到。”话音刚落,训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张函瑞背着琴包走了进来,琴包的背带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微微躬着身,看见屋里的两人,他立刻扬起手挥了挥:“浚铭,奕恒,早啊。我刚在楼下碰到汪浚熙,他说器材室的贝斯弦只剩最后一套了,特意让我上来跟你说一声。”
陈浚铭闻言摆摆手,把水杯放回桌沿:“谢啦,我昨晚已经收到他送的贝斯弦了,刚好省得我再跑一趟。”张函瑞哦了一声,点点头走到训练室的角落,放下琴包后,从包里掏出节拍器调试起来。哒哒的节拍声响起来,规律又清脆,像敲在人心尖上的鼓点,瞬间给空旷的训练室添了几分训练的紧张感。
陈奕恒拍了拍陈浚铭的肩膀,指了指落地镜前的空位,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先来顺一遍第三段走位吧,我昨晚躺在床上又理了理卡点的节奏,咱们先慢走一遍找找感觉。”陈浚铭应了声好,走到指定的位置站定,脊背挺得笔直,目光落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等着陈奕恒喊节拍。
两人刚站定,训练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这次的动静比刚才大了些,伴随着少年人的笑闹声,杨博文和左奇函并肩走了进来,两人手里都捏着没喝完的牛奶盒,盒壁上凝着水珠,在晨光里闪着光。陈浚铭的脚步猛地顿了一下,指尖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出白,可脸上的笑意却半点没减,反而扬高了声音喊了句:“杨博文,早啊。”
杨博文抬眼看见他,眼睛弯了弯,也笑着挥手回应:“陈浚铭,早。”左奇函则冲陈奕恒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点调侃:“可以啊陈奕恒,这么早就过来练走位,卷王是吧?打算卷死我们这些人?”陈奕恒耸耸肩,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语气却很随意:“总比等会儿合练的时候拖大家后腿强,你们要不要一起顺一遍?正好也熟悉熟悉点位。”
杨博文摇摇头,把手里的牛奶盒放在桌上,盒底的水珠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不了,我和左奇函先练会儿vocal,等练完了再过来跟你们合走位。”他说着,目光扫过地面上刚标好的走位点,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忽然开口道:“这段走位的卡点是不是有点太紧凑了?我昨天看图纸的时候,就觉得这里的节奏可以再拆一拆,不然跳起来容易乱。”
陈奕恒闻言来了兴趣,走到杨博文身边,弯腰拿起桌角的走位图递给他,指尖点着图纸上的标记:“我昨晚也觉得这里有点问题,所以把鼓点拆成了四分拍,你看看这样会不会好点?”杨博文凑过去,视线落在图纸上,两人的脑袋挨得很近,晨光落在他们的发顶,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陈浚铭站在原地看着,觉得那片金色晃得他眼睛疼,他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低头踢了踢地板上的标记点,鞋面蹭过墨色的三角,留下一道浅痕。
“这样拆确实顺多了。”杨博文看了半晌,点了点头,把图纸递还给陈奕恒,“等会儿我练完vocal,也过来跟你们走一遍试试,看看实际跳起来怎么样。”陈奕恒接过图纸,应了声好,又回头看向陈浚铭,刚要开口说继续练,却见陈浚铭已经率先迈开了脚步,往镜子前走:“那你们先聊,我和奕恒再走两遍熟熟手,省得等会儿合练出岔子。”
陈奕恒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喊了声开始,重新喊起了节拍。陈浚铭的脚步踩得很准,每一步都落在标记点上,和陈奕恒的配合也越发默契,两人的身影在镜子里交叠又分开,像两只绕着彼此飞的蝶。可只有陈浚铭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走位上,耳朵里总能捕捉到角落里传来的声音——杨博文的嗓音清亮,唱着练声的旋律,偶尔夹杂着左奇函的调侃,还有两人碰杯时牛奶盒碰撞的轻响。
这些声音像细小的针,轻轻扎在他心上,密密麻麻的。他攥了攥手心,把那些翻涌的情绪都压下去,脚步却没乱,依旧跟着陈奕恒的节拍,一步一步踩在晨光里的标记点上。张函瑞的节拍器还在哒哒地响,杨博文的练声曲还在飘,陈奕恒的声音也清晰地落在耳边,可陈浚铭觉得,自己像被隔在了一个透明的泡泡里,能看见外面的一切,却融不进去,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杨博文和左奇函的身影在角落里晃动,把那份小心翼翼的喜欢,藏进每一个精准的走位里。
过了一会儿,张函瑞调试好了琴,走到陈浚铭身边:“浚铭,要不要我弹着琴给你们伴奏?这样找节奏会更准点。”陈浚铭回过神,笑着点头:“好啊,麻烦你了。”张函瑞坐在琴凳上,手指落在琴键上,流畅的旋律淌了出来,和节拍器的声响交织在一起。陈奕恒喊了声走,两人再次迈开脚步,这次陈浚铭的注意力集中了些,和陈奕恒的配合更默契了,镜子里的两个身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每一个转身、每一次迈步,都严丝合缝。
杨博文练完一段vocal,抬眼看向镜子里的两人,手里的水杯顿了顿,对左奇函说:“他们配合得还挺好的,这段走位看着难,走起来倒是挺流畅。”左奇函瞥了一眼,哼了声:“也就那样吧,等会儿我和你走,肯定比他们更顺。”杨博文笑了笑,没接话,只是目光又落在陈浚铭身上,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继续和左奇函讨论练声的技巧。
陈浚铭眼角的余光瞥见杨博文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脚步却没乱,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他知道,这份藏在心底的喜欢,或许永远只能这样,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杨博文的笑脸,听着他的声音,然后把所有的情绪,都融进训练室的晨光里,融进每一个和陈奕恒配合的走位里,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