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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情

烬书未赴

许书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你醒了?”护士的声音传来,检查了他的点滴和体温,“还烧着,但比送来时好多了。身上多处挫伤,肺部有感染,需要好好休息。送你来的同学守了你挺久,浑身都湿透了,身上好像也有擦伤。”

许书渝想开口,喉咙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

“哦对了,”护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东西,递到他眼前,“这个应该是那个同学掉的,落在床边了。上面刻着名字,你看看认识吗?”

那是一枚深蓝色的金属铭牌,穿着黑色挂绳。在病房冷白的灯光下,泛着干净而冷冽的光泽。

许书渝的视线落在铭牌上。

余烬。

高一(三)班。

他看了很久。缓缓抬起手臂,触碰那冰凉的金属铭牌,随后将它紧紧攥在手里。

掌心被铭牌的边缘硌出深深的红痕,他却攥得更紧。

许书渝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脆弱的脸上投下安静的阴影。他将那枚铭牌贴在仍在隐隐作痛的胸口,感受着冰冷坚硬的触感下,自己重新跳动、却依旧带着水音和疼痛的心跳。

……

许书渝在医院住了三天,第四天办理好出院手续后就回到学校了。

月考后的松弛气氛还未散去,走廊里有些喧嚣。许书渝走到办公室,班主任看到是他,立马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书渝啊,听说你这几天生病住院了,现在有没有好点啊”高庄眼神关切,语气尽显担心。

“好多了,多谢老师关心”

“那就好,物理竞赛班已经开课了,你快去听吧,前面落下的课程记得补回来”

“好”说完许书渝就转身离开办公室了。

许书渝走到高二专用的备用教室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里面稀稀拉拉坐着不到十个人。

然后,他看到了余烬。

那人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姿态松弛。他没穿校服,套了件质地考究的深灰色针织衫,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全英文原版书,旁边是亮着的平板电脑,上面是复杂的电路图。他戴着一只白色的无线耳机,右手转着一支万宝龙的钢笔,目光落在书页上,偶尔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写下一行简短的算式。

讲台上,头发花白的特级教师正在讲解一道国际竞赛题的多种解法。余烬偶尔会抬头看一眼黑板,大部分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当老师讲到第三种解法,提到一个偏门的物理模型时,余烬忽然摘下了右耳的耳机。

“老师,”他开口,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懒散,却清晰地打断了讲解,“您说的那个模型,是不是忽略了涡流阻尼在非理想导体边界上的二阶效应?”

整个教室安静了一瞬。几个学生茫然地抬头,特级教师却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余烬桌边,看着他草稿纸上那几行简洁的推导:“你考虑了伦敦穿透深度随时间变化的修正项?”

“粗略估了一下,修正量大概在3%左右,对您刚才说的结论方向没影响,但精确值会偏。”余烬用笔尖点了点自己推导中的一处。

老师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几秒,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好小子!这个角度我备课时都没深想!你从哪儿看到的?”

“上个月《物理评论B》上的一篇论文,讲超导腔体损耗的,模型有点类似。”余烬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午饭吃什么。

老师连连点头,拿着他的草稿纸回到讲台,兴奋地开始讲解这个“余烬同学提出的有趣修正”。教室里的其他学生都神色复杂地看向后排那个依旧转着笔、神情平淡的男生。

许书渝站在窗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余烬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他解题时微微蹙起的眉,和老师讨论时那种不经意间流露的、属于更高认知层面的淡然,都和他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才是真正的余烬。一个聪明到不需要炫耀,就能轻易让人感到差距的余烬。

许书渝的手指在外套口袋里,无意识地又握紧了那枚铭牌。

他走到教室门口,礼貌的喊了声报告,正低头的余烬听到那道清冷又熟悉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目光交汇的瞬间,余烬又迅速移开视线。

老师看着门外这个自开班以来从没来过的学生,有点疑惑。

“老师,他就是那个生病了还以满分成绩和余烬并列物理第一的许书渝”说话的是一个女生,她似乎有些激动,目光自那声报告后就一直停留在许书渝身上。

余烬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觉得烦躁,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发芽了……

听到描述,老师立马喜笑颜开,招呼着许书渝快进来坐下,许书渝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后,老师开始继续讲课。

下课铃响,学生们陆续走出。余烬磨蹭着,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单肩挂着那个看不出牌子但质感很好的黑色帆布包,手里还拿着那本厚厚的原版书。

在走廊拐角,他看到了靠在墙边等待的许书渝。

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余烬的目光在许书渝额角的纱布和苍白的脸上扫过,没什么表情,只是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许书渝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深蓝色的铭牌,递过去。

余烬看到铭牌,没有立马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摸了摸鼻尖:“找到了?我还以为丢了”

“在医院,你掉的。”许书渝的声音平稳,带着病后未愈的低哑。

“哦。”余烬这才伸手接过,看也没看就随手塞进了裤子口袋,仿佛那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玩意。他抬眼看向许书渝,目光落在他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上,停顿了半秒,又移开,“谢了。”

他没提医院,没提江水,没提那口救命的气。好像那一切从未发生,或者,不值一提。

许书渝看着他,沉默了几秒。走廊的光线将他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然后,他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还有,谢谢。”

这句“谢谢”指的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余烬拿着书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惯常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光说谢多没意思。”

他身体往墙上一靠,视线投向窗外逐渐亮起灯光的篮球场:“这样吧,我最近放学练球,总忘记带水。你反正顺路,以后每天给我带一瓶?”

许书渝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认真程度。

余烬迎着他的目光,笑容不变,眼神里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怎么,许大学霸连瓶水都舍不得?”

“好。”许书渝应了一声,没有犹豫,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说完,他不再看余烬,转身离开了。

余烬盯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他拿起桌上那枚铭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凹凸的刻痕。窗外,篮球场的方向传来隐约的运球声。

……

第一天,许书渝准时出现在篮球场边。

他手里拿着两瓶冰镇矿泉水,一瓶握在手里,一瓶拿在另一侧。他安静地站在场边树荫下,目光落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脸上没什么表情。

余烬在场上打球,动作凌厉,带着一股发泄般的狠劲。他能感觉到场边那道目光,平静,专注,却又像隔着一层玻璃。这感觉让他心头那股莫名的躁意更盛。

他打到天色擦黑,汗水浸透了球衣,才喘着气走过来。许书渝将手里那瓶没开过的水递过去。

余烬没接。他的目光扫过许书渝另一只手里那瓶明显被打开过、水位下降了一些的水,又看了看许书渝因为天热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略显干燥的嘴唇。

然后,在许书渝反应过来之前,余烬突然伸手,目标明确地——拿走了他另一只手里的、那瓶他喝过的水。

动作自然得仿佛本该如此。

他拧开瓶盖,仰头就对嘴喝了起来。喉结剧烈滚动,汗水沿着脖颈滑落,和许书渝嘴唇触碰过的瓶口,紧密相接。他甚至能尝到一点极淡的、不属于矿泉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许书渝明显愣了一下,握着那瓶未开封水的手停在半空,看着余烬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错愕。

余烬一口气喝了小半瓶,这才停下。冰水让他因运动而沸腾的血液稍微冷却,也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抬眼,对上许书渝怔然的目光,心跳莫名其妙漏了一拍。

一种陌生的、类似于心虚的情绪,猝不及防地窜了上来。

“看什么?”他迅速移开视线,语气刻意地硬邦邦,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都是男生,喝口水怎么了?小气。”

他把喝剩的水塞回许书渝手里,抢过他另一只手里那瓶未开封的,拧开,又灌了几口,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刚才那个过于自然的、越界的举动。

“明天记得。”他丢下这句话,抓起外套,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身走了,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许书渝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那瓶被余烬喝过的、还残留着他体温和唇齿气息的水,久久没有动作。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耳后悄然升起的热度。

球场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地上。

而那瓶水,他最终没有喝,也没有扔,只是默默地带回了寝室,放在了书桌的一角。

第二天,第三天……每天如此。

许书渝总会带两瓶水。余烬总会“恰好”拿走他喝过的那一瓶,然后故作镇定地、带着点挑衅地喝掉,再恶声恶气地抱怨两句“不够冰”或者“牌子不对”——尽管他从未指定过牌子。

许书渝从不争辩,余烬每次也都把水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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