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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山红绫换白幡

猎奇:师徒两生情怨

调查的第四天,姜漪的咳声一日重过一日,纵使每日以千年雪莲、万年参王熬制的极品灵药进补,苍白的面色也未曾添半分血色,连带着藏于宗门密室,上品灵丹都被她服下数枚,依旧拦不住生机一点点流逝。她抚着心口的位置,指尖能触到经脉里游走的滞涩,心知大限将至——成积丹是姜山派立派之本,它是一方由混沌初分的灵髓凝成的玉牒,薄如蝉翼却坚逾玄铁,通体覆着一层霜雪般的乳白晕光,在姜山派的重地被严格看守,多少宗门虎视眈眈,若她倒下,这重宝与整个姜山派,都将陷入危机,那些压在心底的事,终究是时候了断。

这日晨起,掌门遣侍女传了口谕,召徐辕、刘宝山、沈谭州、李双林、冯西同五位长老以及昭芸婷入寝殿议事。殿内的药香混着淡淡的檀香,五位长老垂手立在两侧,见掌门撑着软榻坐起,神色皆是凝重。沈谭州站在一侧,目光落在姜漪苍白的脸上,心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姜漪如今却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昭芸婷守在母亲身侧,握着她微凉的手,眼眶早已泛红,望着沈谭州的侧影,心底翻涌的不只是对母亲的担忧,还有藏了数年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意,只是这份情意,被戚雪的死、宗门的责任层层裹住,连她自己都快分不清,是责任多些,还是真心多些。

“诸位长老,”姜漪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却字字清晰,“我这身子,自己清楚。成积丹是宗门重宝,外头的人早就盯着,我若去了,姜山派的基业,终究要托付给你们,也托付给谭州和芸婷。”

徐辕长老躬身道:“掌门切莫多虑,您服下的仙草是世间罕有,只需安心休养,定能安康如初。况且有我等五人守着,成积丹与姜山派,绝无半分闪失。”冯西同也附和:“是啊掌门,您坐镇姜山派百年,福泽深厚,怎会轻易出事?成积丹护佑宗门百年,也定会护您渡过此劫。”刘宝山和李双林亦连连劝慰,说尽了吉言,却掩不住眼底的忧色。

姜漪摇了摇头,抬手止住众人的话,目光落在沈谭州与昭芸婷身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我唯一的心愿,便是见谭州与芸婷成婚。这桩婚约,定了数年,如今该办了。明日便着手准备,三日后,让他们拜堂成亲,我要亲眼看着。唯有你们成了亲,谭州以夫婿之责护着芸婷,护着姜山派,那些盯着成积丹的宗门,才不敢轻举妄动。”

沈谭州猛地抬眸,眼底满是错愕:“师傅,您的身子……若此时操办婚事,怕是分心,不如先顾着您的安康。”

“我的身子,等不起了。”姜漪打断他,语气里带着最后的执拗,“谭州,你欠我的恩,欠姜山派的义,这桩婚事,便是你对我最后的承诺。芸婷,娘只求你往后安稳,有他护着,娘才能放心将成积丹,将姜山派,都交出去。”

昭芸婷看着母亲憔悴的模样,纵然心里还藏着对戚雪之死的芥蒂,却更清楚,那份对沈谭州的爱意,从未因任何事消减分毫。她咬了咬唇,压下喉间的哽咽,点了头:“女儿听阿娘的。”话音落下时,余光瞥向沈谭州,眼底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哪怕这婚事始于责任,若能与他相守,于她而言,也是求之不得的圆满。

议事散后,沈谭州走在回房的路上,脚下的青石板沾着晨露,凉得刺骨。他推开丹房的门时,林晚竹正坐在案前整理药草,见他进来,抬眸笑了笑,眉眼间依旧是温顺的模样:“师傅,掌门召您去,可是为了戚雪的案子?还是……”

沈谭州走到她面前,沉默了许久,才艰涩地开口:“掌门让我三日后,与芸婷成婚。她说,唯有我们成亲,才能稳住姜山派,护住成积丹。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可掌门大限将至,姜山派又危机四伏,我实在没有别的选择。”

林晚竹整理药草的手猛地一顿,指尖的药叶簌簌落在案上,那点刻意维持的温顺笑意,从眼角眉梢一点点褪尽,眼底先是漫上一层错愕,随即翻涌起浓烈的妒意,像烧红的针尖,刺得她眼眶发紧。她攥紧了案边的木沿,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抖,显然是满心的不甘与怨怼。但她抬眼看向沈谭州时,又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只余下一层薄薄的、近乎脆弱的平静,声音也软得像浸了水:“师傅,我懂的。掌门的恩情重如泰山,姜山派的安危也容不得半点差池。这婚事是掌门的心愿,也是护着姜山派的法子,我……我同意。”只是这话出口时,尾音微微发颤,落在沈谭州看不见的角度,她的指甲早已深深嵌进掌心,将那份不情愿与恨意,都藏进皮肉里。

沈谭州看着她强装平静的模样,心里像被针扎了般疼,伸手想碰她的肩,却又迟疑着收回手:“晚竹,委屈你了。等渡过这一劫,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师傅不必多说。”林晚竹断他,重新低下头整理药草,指尖抚过药草的纹路,动作却带着刻意的僵硬,声音轻得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该守诺,该报恩,该护着姜山派和成积丹。我都懂的,您去忙吧,我这里不用操心。”

沈谭州看着她的背影,终究是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林晚竹一人,她猛地将案上的药草扫落在地,温顺的面具轰然碎裂,眼底翻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昭芸婷凭什么?不过是占了掌门女儿的身份,占了那桩可笑的婚约,还能借着成积和姜山派,抢走本该属于她的人。若掌门死了,这桩婚事,便成了泡影,师傅终究还是她的,那成积丹,那姜山派,也该有她的一份。

接下来的两日,姜山派彻底变了模样。红绫绕上了竹海旁的廊柱,喜字贴满了各处的门窗,连练剑坪的石墩上,都系了红绸。弟子们忙着布置,空气中本该是喜庆的气息,却因掌门垂危的消息,更因成积丹虎视眈眈的局势,添了几分压抑。昭芸婷每日守在母亲寝殿,喂药、擦身,看着母亲一日比一日虚弱,红着眼却不敢哭——她怕母亲走得不安心,更怕自己的情绪乱了宗门的阵脚,给觊觎成积丹的人可乘之机。而每当沈谭州来探望掌门,与她擦肩而过时,她望着他的背影,心底那份爱意便会悄悄漫上来,哪怕知道这婚事始于责任,也忍不住期盼,能借着这桩婚事,留住他的身影。

沈谭州则被四位长老拉着,核对成婚的流程,选吉时,备聘礼,件件都按姜山派最隆重的规格来。他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应着,目光却总飘向丹房的方向,想起林晚竹那日强装同意的模样,心底的愧疚与无奈,缠得他喘不过气;另一边,他也暗中与四位长老核对成积丹的守护阵法,确保婚事期间,密室万无一失。

成婚的前一夜,月色凉得像霜。掌门的寝殿里,烛火忽明忽暗,昭芸婷握着母亲的手,只觉得那双手越来越凉。子时刚过,掌门的呼吸突然弱了下去,却猛地睁开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殿外唤道:“谭州……谭州进来……”

沈谭州闻声冲进门,跪在软榻前,握住掌门枯瘦的手:“掌门,我在。”

这位执掌宗门百年的女掌门,纵是被蚀骨劫疾耗得只剩一缕游丝气息,那副凝驻于盛年的容颜,依旧不见半分岁月磋磨的痕迹,姜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扫过泣不成声的昭芸婷,颤巍巍地从枕下摸出一枚刻着姜山派纹章的玉牌——那是成积丹密室的钥匙,也是宗门主事的信物。她将玉牌塞进沈谭州掌心,指节攥得发白,声音细若游丝:“成积丹……护好……姜山派……护好芸婷……成婚……”

话音未落,她的手便垂落下去,眼睛还微微睁着,像是还想看看外面的红绫,终究是没能撑住,没了声息。

“阿娘——!”昭芸婷的哭声刺破了夜的寂静,她伏在软榻旁,肩膀剧烈颤抖,失去母亲的悲痛铺天盖地而来,而更让她心碎的是,那场她偷偷期盼了许久的婚事,终究是没了着落。她陷在崩溃里,惊得整个姜山派都动了起来。

沈谭州握着那枚尚有余温的玉牌,看着姜漪阖不上的双眼,想起雪地里的热包子,想起倾囊相授的剑法,想起成积丹的重责,想起那句“成婚”的嘱托,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疼。他抬手替掌门合上眼,然后转过身,伸手将痛哭不止的昭芸婷揽进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带着笨拙的温柔与心疼:“芸婷,别哭了。师傅走了,但她的嘱托,我们记着。成积丹,姜山派,我都会护好,也会护着你。只是这婚事,终究是办不成了。”

昭芸婷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所有的委屈、悲痛,还有那份藏了许久的爱意,都混着泪水涌了出来。她哭得更凶,却也渐渐稳住了些,手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衣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哽咽着点头:“阿娘到最后,都想看着我们成婚……明明就差一点点,可她终究没等到……这婚,是该停了。”只是心底却清楚,哪怕没有这桩责任使然的婚约,她也爱他,从年少时从他手把手教她练剑开始,这份爱意,从未变过。

徐辕、冯西同、李双林三位长老齐齐跪倒在地,苍老的脊背绷得笔直,他们与掌门相守数十载,看着她以女子之身撑起整个姜山派,如今眼睁睁看着盛年容颜的她撒手人寰,惋惜与悲痛像潮水般裹住心口,连叩首的动作都带着难掩的颤意,口中低低念着“掌门”,声音里满是不舍与哀恸。

唯有立在最末的刘宝山,垂着头,看似与旁人一般哀戚,实则藏在袖中的手早已攥紧,指节泛出青白。他垂眸看着掌门渐渐失了温度的容颜,眼底没有半分悲伤,反而翻涌着浓烈的嫉妒与贪婪。

一夜之间,姜山派的红绫还在,喜字未撤,却尽数被白绫裹住。喜庆的红,成了丧礼的白,刺得人眼眶发酸。沈谭州与昭芸婷站在灵堂前,看着掌门的灵柩,握着那枚成积丹密室的玉牌,哪里还有半分成婚的心思。

“先办掌门的葬礼吧。”沈谭州的声音沙哑,看向昭芸婷,掌心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安抚的温度,“成积丹有四位长老守着,姜山派不会乱,等掌门入土为安,我们再从长计议。”

昭芸婷点了点头,眼泪落得更凶,却也借着他的支撑,站直了身子。她望着灵柩上母亲的牌位,又看向身侧的沈谭周,心底的爱意与悲痛交织——母亲到最后,都想看着他们成婚,想让他护着她,可娘终究是没等到。而她对他的爱,哪怕前路只剩宗门的责任,她也依旧爱他。

盛大的葬礼办了七日,灵堂前,白幡飘了满地。徐辕等四位长老主持着丧事,沈谭周州守灵,腰间挂着那枚玉牌,日夜不离身;昭芸婷以女儿之礼尽孝,一身素白,守在灵柩旁,形销骨立。她望着沈谭州忙碌的身影,眼底的爱意藏在哀戚之后,无声却浓烈。林晚竹也混在弟子中,面上挂着哀戚,眼底却藏着一丝隐秘的快意——掌门终于死了,那桩婚约终究是黄了,只要她再筹谋筹谋,沈谭州,迟早都是她的。也不枉费她精心策划的一切。

葬礼过后,姜山派恢复了平静,却也彻底变了模样。红绫被撤下,喜字被抹去,只余下灵堂撤去后,廊柱上淡淡的痕迹。沈谭州和林晚竹回到住所,却再也没对林晚竹提过任何关于“交代”的话,戚雪的死,掌门的逝,成积丹的重责,像三道枷锁,锁了他的情,也锁了他的义。

昭芸婷接下了打理姜山派的琐事,每日坐在掌门的寝殿里,看着母亲用过的药碗,看着沈谭周送来的承基丹守护清单,总觉得空落落的。她与沈谭周的婚约,成了无人再提的旧事,像雾,散了,便再也聚不起来;可那份藏在心底的爱意,却从未消散,只是被宗门的责任、未说出口的情意裹着,成了她心底最深的秘密。唯有成积丹的守护,成了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结,也成了姜山派悬在头顶的剑,提醒着他们,掌门的恩,宗门的责,终究是躲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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