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芸婷回到居所,她反手阖上门,将所有情绪都关在方寸之间。,她垂着眸立在原地,周身气息冷得像冰,唇齿间却溢出低哑的骂声,字字都带着疼:“沈谭州,我母亲许的婚约还在,你竟为了林晚竹,连百年清修、连师门的体面都抛在脑后……”
姜山派现任掌门姜漪,是昭芸婷的师傅也是母亲。
戚雪轻手轻脚跟进来,才温声开口:“我知道你心里憋得慌,沈长老辜负掌门的心意,也辜负了你这些年的照拂,可你气成这样,伤的是自己的身子。”
她抬手重重捶在桌案上,木桌裂出数道细纹,声音里的怒意裹着藏了许久的情意,碎得七零八落:“林晚竹……她怎配得上他?怎配得上这桩掌门亲赐的婚约?我为他筹谋了多少,怕他行差踏错,日夜悬心,他倒好,转头就跟她搅缠不清!”
戚雪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话头劝:“林晚竹确实不该,或许她不知沈长老有婚约在身,沈长老也糊涂,被情爱迷了眼,竟忘了师门规矩和你的心意。但你总得顾着自己,总不能为了他们俩,把自己熬垮了。”
她靠着桌沿缓缓滑落,指尖抵着眉心,骂声渐渐低了,只剩压抑的哽咽:“他们倒好,不管不顾地私相授受,可曾想过这婚约意味着什么?沈谭州,他好狠的心……”
戚雪蹲下身,递上一杯温茶:“消消气,婚约还没成,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你先歇歇,咱们慢慢想办法,总不能由着他们这般胡闹。”
第二天晚上,晚风吹得竹海簌簌作响,碎叶打在林晚竹的肩头,她攥着被扯得稀烂的剑穗,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原本垂着的眸子里翻涌着压抑的戾气,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温软。
练剑坪上的羞辱还在耳边——戚雪当着十几名弟子的面,把她的剑谱揉成纸团砸在她脸上,骂她“鸠占鹊巢”,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她与沈长老的事情了,昭芸婷就站在一旁,虽没开口,可那副冷眼旁观的模样,比戚雪的恶语更刺人。
林晚竹一直在装,她不是任人揉捏的性子,方才在练剑坪,她攥着剑差点就要刺向戚雪,终究是念着沈谭州的嘱咐,硬生生忍了回去。可这股气憋在胸口,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她推开丹房的门,沈谭州正低头整理药草,闻声抬眼,就见她眼底泛着泪光,颊边还沾着草屑。
“师傅”林晚竹将扯破的剑穗摔在石案上,声音带着委屈说,“戚雪欺人太甚!她撕我的剑谱,踩我的兰草,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编排我,大师姐就站在旁边看着”
她胸口剧烈起伏,红着眼瞪着沈谭州,全然没了平日的恭敬:“若不是念着师傅你的嘱托,今日我定要让戚雪尝尝我的厉害!我敬她是师姐,敬你和她有婚约在身,可他们今天一宣扬所有弟子都知道了。林晚竹带着哭腔说道。
沈谭州看着她盛怒的模样,眉峰蹙得更紧。她早知林晚竹性子外柔内刚,只是没想到戚雪的刁难,竟把她逼到这般地步。他抬手按住她攥紧的手,沉声道:“晚竹,你先息怒,这事我不会不管。”
话音落,沈谭州取了外袍就往外走,脚步比往日更沉,带着压不住的愠怒。
昭芸婷的院落里,戚雪正得意地跟昭芸婷说着练剑坪的事,“婷婷,你是没瞧见,那林晚竹憋得脸都红了,却半句话都不敢还,果然是装出来的温顺!”
院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沈谭州立在门口,白色衣袍裹挟着寒气,目光先落在戚雪身上,冷得像冰:“戚雪,练剑坪的事,是你挑的头?”
戚雪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被他的眼神慑得后退半步,嗫嚅着说不出话。昭芸婷站起身,挡在戚雪身前,撑着底气便阴阳怪气的道:“沈长老,不过是同门间的口角,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口角?”沈谭州冷笑一声,步步走近,“撕人剑谱,当众羞辱我的徒弟,这也配叫口角?芸婷,我念着掌门的情,由着你闹,可戚雪越界了,你也该管管。”
戚雪见沈谭州动了真怒,识趣地低眉道:“沈长老,我……我先回去了。”说罢,几乎是逃一般地溜出了院落。
院里只剩两人,月光将影子投在地上,泾渭分明。昭芸婷看着沈谭州冷硬的侧脸,积攒的委屈和不甘尽数爆发:“我管?我凭什么管?沈谭州,你我有婚姻在身,我喜欢了你12年,从年少时你教我剑,到如今定下婚约,我哪点比不上林晚竹?她是你徒弟还是你的道侣,我想你比谁都清楚,你眼里只有她,就算我什么都不做,戚雪也看不惯她,我又何必拦着?”昭芸婷今年29岁,沈谭州从小教她练剑,17岁的时候她喜欢上了沈谭州,21岁被自己的母亲也是门派里的掌门与沈谭州定下了婚约,平日里,昭芸婷称他沈长老,私底下,她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她红着眼,声音发颤,带着歇斯底里的控诉:“你答应这门婚事,不过是看在我母亲救你的恩情,看在掌门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因为我!可我不甘心!我守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让一个半路来的人,分走你所有的注意?”
“是,我答应婚约,确是念着你母亲的恩。若不是你母亲,我恐怕7岁那年就冻死在街头了”沈谭州没有半分掩饰,声音冷得像山巅的雪,“但这不是你和戚雪刁难晚竹的理由。芸婷,你若再由着戚雪胡来,或是自己也掺和其中,就算有婚约在身,我也不会容你们这般放肆。”
“容?”昭芸婷笑出了泪,“沈谭州,你护着她,连一句软话都不肯对我说,却来训我?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是你的未婚妻,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了,她的愿望就是看着你我成亲,我想你不会拒绝吧,在我们成亲前,我就不会让林晚竹好过!戚雪替我出头,我只会护着她,绝不会罚她!”
沈谭州没有回答。
夜风卷着落花打在两人身上,沈谭州看着她决绝的模样,知道再多说也是枉然。他转身离去,白色的背影消失在月色里,只留昭芸婷立在廊下,望着他的方向,眼底的怨怼像藤蔓般疯长。
而丹房里的林晚竹,听着院外隐约传来的争执声,攥着剑的手缓缓收紧,眸子里的怒意未散,反倒多了几分冷戾——她从不是任人欺辱的性子,赵云婷和戚雪今日的所作所为,她迟早要一一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