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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赐婚?可我是大燕女帝

梧桐阙下:摄政王他想以下犯上

八月的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刘栖梧坐在慈宁宫里,手里捏着太后递过来的名册,指尖冰凉。

“陆昭这孩子,哀家是越看越喜欢。”太后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将门之后,年轻有为,对你也上心。前几日他父亲递了话,说是只要陛下点头,陆家愿倾全族之力,保我大燕江山稳固。”

刘栖梧看着名册上“陆昭”两个字,下面密密麻麻列着他的家世、军功、品行评语。太后准备得很周全,周全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母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朕才十七,国事未定,现在谈婚论嫁是否太早?”

“早?”太后放下茶盏,看着她,“你父皇十七岁时,都娶了哀家了。栖梧,你是皇帝,皇帝的婚事从来不只是婚事,是国策。北狄之患未除,陆家手握京畿兵权,这门亲事若成了,于公于私,都是上选。”

话说得再明白不过——这是政治联姻,由不得她任性。

刘栖梧握紧名册,纸张的边缘硌得手心发疼:“那顾相…是何意见?”

太后笑了,笑意未达眼底:“顾九阙?他一个外臣,能有什么意见?不过哀家倒是听说,顾相自己也该成家了。二十六岁,位极人臣却孑然一身,朝中早有非议。”

刘栖梧的心猛地一沉。

“母后这是…”

“吏部尚书王家的嫡女,年方十八,才貌双全,与顾相正是般配。”太后从袖中又取出一份名册,“哀家已与王家通过气,他们也乐意。就等你这个皇帝,下旨赐婚了。”

两份名册,并排摆在刘栖梧面前。

一份是她的,一份是顾九阙的。

像两把刀,狠狠扎进她心里。

“若朕…不允呢?”她听见自己问,声音轻得像耳语。

太后看着她,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栖梧,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担起这个位置的责任。你可以任性一时,但不能任性一世。陆昭这门亲事,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至于顾九阙——”

她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哀家这是为他好。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若再不娶妻,只怕流言蜚语,会毁了你们君臣的情分,也会…毁了他一世清名。”

最后那句话,像淬了毒的针。

刘栖梧明白了。太后这是在警告她——若她不肯嫁陆昭,那顾九阙“不娶”的异常,就会成为攻讦他的利器。那些他们竭力隐藏的心思,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愫,都会被翻到明面上,成为毁灭他的证据。

她输了。

从她坐上龙椅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输。

“儿臣…明白了。”她缓缓起身,拿起那两份名册,“赐婚的旨意,朕会下。只是…”

“只是什么?”

刘栖梧看着太后,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请母后给儿臣三日时间。三日后,旨意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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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慈宁宫出来,刘栖梧没有回寝殿,而是去了西苑。

两棵梧桐并肩而立,一棵已亭亭如盖,一棵才初展枝叶。她站在树下,看着它们交错在一起的影子,忽然觉得可笑。

她以为她是皇帝,可以掌控一切。

原来连自己的婚事,连心里喜欢的人,都掌控不了。

“陛下。”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栖梧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来。

顾九阙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看着那两棵梧桐。他的目光落在较矮的那棵上,那是他七夕时送她的生辰礼。

“太后召见臣了。”他的声音很平静,“说了赐婚的事。”

刘栖梧的手在袖中握紧,指甲嵌进掌心:“顾相…意下如何?”

问出这句话时,她的心在滴血。

顾九阙沉默了很久。久到刘栖梧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缓缓开口:

“王尚书之女,臣有所耳闻,确是贤淑。太后厚爱,臣…感激不尽。”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凌迟着刘栖梧的心。

她猛地转头看他:“所以顾相是同意了?”

顾九阙垂下眼,避开了她的目光:“陛下与陆将军的婚事,亦是良配。陆家忠心,陆昭勇武,可保陛下江山稳固。”

他在说什么?

他在祝她和陆昭百年好合?

刘栖梧的眼泪涌了上来,又被她狠狠逼回去。她盯着他,盯着这个她喜欢到骨子里的人,忽然笑了,笑得很冷:

“好,好一个良配。那朕就祝顾相与王小姐,也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说完,她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又停住,没有回头:

“赐婚的旨意,朕明日就下。顾相…回去准备接旨吧。”

她快步离开,脚步踉跄,却始终没有回头。

所以她没看见,身后顾九阙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那份压抑到极致的痛楚。

也没看见,他缓缓抬手,按住了心口,那里疼得他几乎弯下腰去。

更没看见,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砸在脚下的泥土里,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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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栖梧回到寝殿,关上门,将所有宫人都赶了出去。

她走到妆台前,打开那个锁着的妆匣。红豆簪,父皇的画,顾九阙的画,还有那张写着“惟愿岁岁如今日,岁岁有君伴”的纸。

她一件一件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件一件放回去。

然后,她开始换衣服。

褪下龙袍,摘下凤冠,换上最普通的宫女衣裳。头发简单挽起,用一支最不起眼的木簪固定。

她推开后窗——那里是御花园最偏僻的角落,平时很少有人来。小时候,她常常从这里偷溜出去。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条路还在。

她翻出窗,轻车熟路地穿过假山,绕过池塘,来到宫墙下。那里有一处排水口,年久失修,铁栏松动了。她小时候太瘦,能钻过去。如今长高了,胖了些,挤得很吃力。

手上、胳膊上都被划出了血痕,可她感觉不到疼。

心里太疼了,疼得麻木了。

终于挤了出去。宫墙外是一条小巷,僻静无人。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土,看着身后巍峨的宫墙,忽然觉得可笑。

她是大燕的女帝,却像贼一样,逃出了自己的皇宫。

可她不在乎了。

她只想逃,逃得远远的,逃到没有太后、没有朝臣、没有赐婚、没有顾九阙的地方。

天渐渐黑了。

刘栖梧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去哪里。这京城很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街上很热闹,夜市刚开,到处都是人。卖小吃的,卖杂货的,卖艺的,人声鼎沸。可这一切热闹都与她无关。她像个游魂,在人群里穿行,听不见,看不见,只是往前走。

直到走到一处熟悉的地方——丞相府的后巷。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也许潜意识里,还是想见他最后一面。

丞相府很安静,门前的灯笼亮着,照出“丞相府”三个大字。她站在巷口,远远看着那扇门,看着门里透出的灯光。

想象着顾九阙此刻在做什么。

是在看书?在批折子?还是在…想着那位王小姐?

心又疼了起来。

她转身想走,却看见一辆马车在丞相府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一个人,锦衣华服,身边跟着两个随从。

借着灯笼的光,刘栖梧看清了那人的脸——王尚书。

他是来…商量婚事的吧?

刘栖梧的脚像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她看着王尚书叩门,看着门开了,看着顾九阙亲自迎了出来。

他穿着家常的青色长衫,没有戴冠,头发简单束着。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对王尚书躬身行礼,然后侧身请人进去。

门关上了。

将那点灯光,也关在了里面。

刘栖梧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许久,忽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还在奢望什么?

难道指望顾九阙抗旨拒婚?指望他为了她,抛弃一切,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

他不会的。

他是顾九阙,是把责任看得比命还重的顾九阙。

所以她该醒了。

这场从开始就注定无果的暗恋,该醒了。

她转身,走进更深沉的夜色里。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只是走着。

直到走到一条河边——那是穿城而过的玉带河,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她站在桥上,看着河水东流。

忽然想起小时候,父皇抱着她站在这里,说:“栖梧你看,这河水不管遇到多少阻碍,都会一直往前流。做人也要这样,不管遇到什么难处,都要往前走。”

那时她不懂,现在懂了。

可她却不想往前走了。

太累了。

当皇帝累,喜欢一个人累,连呼吸都觉得累。

她趴在桥栏上,看着下面的河水。河水很深,很急,跳下去的话,大概很快就解脱了吧。

不用再当皇帝,不用再被逼婚,不用再看着喜欢的人娶别人。

多好。

她翻过栏杆,站到了桥外侧。夜风吹起她的衣袂,像要飞起来。

只要松开手,一切就结束了。

她闭上眼,手慢慢松开。

“栖梧——!”

一声嘶吼,划破夜空。

刘栖梧猛地睁开眼,看见桥那头,一个人正疯了一样冲过来。

青色的长衫在风中翻飞,束发的带子散了,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是顾九阙。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府里,和王尚书商量婚事吗?

顾九阙冲到桥中央,却不敢再靠近,生怕惊动了她。他停在几步外,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恐慌。

“栖梧,”他的声音在发抖,“你下来…好不好?”

刘栖梧看着他,笑了:“顾相不是该在府中待客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王尚书走了,我…我出来找你。”顾九阙的声音哽住了,“宫里说你不见了,我找遍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

“找我做什么?”刘栖梧歪着头,像个天真又残忍的孩子,“顾相不是要娶王小姐了吗?不是祝朕和陆昭百年好合了吗?那还管朕做什么?”

“我那是…”顾九阙的眼泪掉了下来,“我那是气话,是…是被太后逼的!栖梧,你下来,我们好好说,好不好?”

他从未如此失态过。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刘栖梧的心软了一瞬,却又硬了起来。

“说什么?说你怎么为了江山,为了名声,要把我推给陆昭?说你怎么为了避嫌,要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顾九阙,你就是个懦夫!你连喜欢我都不敢承认!”

“我敢!”顾九阙嘶声道,“我喜欢你!从你十六岁登基,倔强地看着我的时候就喜欢!从你挨了打也不哭的时候喜欢!从你冒着雨去江南赈灾的时候喜欢!从你站在朝堂上说‘朕不嫁’的时候喜欢!”

他一口气说完,喘着粗气,眼泪不停地流:“可我不能说!说了会毁了你!太后在盯着,朝臣在盯着,天下人都在盯着!我不能让那些脏水泼到你身上,不能让你因为我,被人非议!”

刘栖梧怔住了。

她从未听过顾九阙说这么多话,从未见过他如此崩溃的模样。

“所以你就答应娶别人?”她的声音轻了下来。

“我不答应能怎么办?”顾九阙惨笑,“太后拿你的名声威胁我。她说,若我不娶,就散布谣言,说你与我…有私情。栖梧,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我不能不在乎你的。”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不是不爱,是太爱。

爱到宁愿自己痛苦,也要护她周全。

刘栖梧的眼泪汹涌而出。她翻回栏杆内,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顾九阙冲过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很用力,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的身体在发抖,心跳得像要炸开。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道歉,声音哽咽,“我不该说那些话,不该伤你的心…栖梧,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别做傻事…求你…”

刘栖梧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顾九阙紧紧抱着她,吻着她的头发,她的额头,一遍遍地说:“我在…我在…我再也不放开你了…”

夜风吹过河面,带起粼粼波光。

桥上,两个人相拥而泣。

桥下,河水依旧东流。

不知过了多久,刘栖梧的哭声渐渐小了。她抬起头,看着顾九阙红肿的眼睛,哑声问:

“那现在…怎么办?”

赐婚的旨意还没下,但太后那边已经说定了。他们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顾九阙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擦去她的泪痕,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交给我。这一次,我不会再退让了。”

“可是太后那边…”

“我会处理。”顾九阙打断她,“你只要相信我就好。相信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刘栖梧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破釜沉舟的决心,终于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顾九阙笑了,笑容很淡,却很真实。他扶她站起来,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我送你回宫。”

“回宫?”刘栖梧瑟缩了一下,“我不想回去…”

“必须回去。”顾九阙握紧她的手,“你是皇帝,不能在外面过夜。而且…有些事,必须从宫里开始解决。”

他的眼神很沉,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刘栖梧知道,他要动手了。

为了她,他要去做那些他一直回避、一直克制的事。

她握紧他的手:“我跟你一起。”

“好。”

两人并肩走下桥,走向那座巍峨的宫城。

这一次,他们不再逃避。

这一次,他们要并肩作战。

为了他们的未来,也为了一份…不容于世的感情。

夜还很长。

路,也很长。

但他们不怕了。

因为这一次,他们牵着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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