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长安红茶

晚宴散罢，已是深夜。裴府外夜色如墨，唯有门檐下悬挂的灯笼在微风中摇曳，映照着一方小小的光明。

裴坚亲自将我们三人送至“厚德载物”的匾额之下，温超与元来拱手作别，正欲转身离去。

“三位，且慢一步。”裴坚出声唤住我们。

温超与元来互望一眼，面露疑惑。

我也停下脚步，心中微动，不知这位侍郎还有何安排。

裴坚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揉了揉眉心道：“今日被小女这一闹，实在是心神不宁。若是就此回房，只怕是彻夜难眠。老夫想请诸位再小坐片刻，品点好东西，定定心神。”

温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试探着问：“裴侍郎所说的好东西，莫非是……那‘长安红茶’？”

裴坚颔首：“正是。”

元来立刻接口，语气带着夸张的惊叹：“哎呀！下官可是久闻这茶的大名！听说贵得很哪，寻常铜钱根本买不着，需得三锭雪花银才能换一两！有时候，甚至得用上金子！”他边说边比划着，脸上满是向往。

裴坚连忙摆手，故作严肃地“诶”了一声，随即目光转向我，语气颇为郑重：“老夫今日可是用自己的积蓄买的。主要是为了给苏县尉压惊接风，你们二位，是跟着沾光。”

温超和元来立刻赔着笑连连称是：“是是是，托苏县尉的福，托苏县尉的福。”

半晌后，我们移步至一间更为雅致静谧的小厅。

裴坚屏退左右，亲自摆弄起一套精致的茶具。我静坐一旁，默默端详着他的每一个步骤。

只见他先取出一块色泽深褐、紧压成团的茶饼，置于小火炉上微微烘烤，待香气初显，便用一方细棉布包裹起来，取过一柄小巧的木槌，极有耐心地轻轻敲打。

碎茶落入研钵，他又用茶碾细细研磨，动作不疾不徐，透着一种近乎仪式的庄重。

最后，将墨绿色的茶末倾入沸水翻涌的陶壶中。

顷刻间，一股奇异而浓郁的茶香弥漫开来，这香气不似寻常茶品的清雅，反而带着一种沉郁的、近乎甜腻的芬芳，闻之确实令人心神一松，仿佛疲惫都被驱散了几分。

温超在一旁为我低声解释，语气带着几分炫耀：“苏县尉有所不知，这长安红茶，原料极为稀缺，制法更是独特秘传。据说老年人喝了能舒筋活络，延年益寿；青壮年饮之，则能补气益血，精神百倍呐！”

此时，裴坚已将茶汤斟入四个白瓷茶杯。

那茶汤色泽红艳夺目，在莹白的瓷器映衬下，竟如鲜血般浓稠欲滴。

温超继续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神秘：“更玄妙的是，据说久饮此茶之人，可飘飘欲仙，神游太虚，能与九天仙真共舞呢！”

元来盯着那茶，咽了口唾沫，搓着手道：“这等仙品，下官只是听闻，没想到今晚竟能亲尝，真是托了裴侍郎和苏县尉的洪福！”

裴坚端起其中一杯，率先递到我面前，脸上带着温和而期待的笑意：“来来来，苏县尉是贵客，您先请。”

我依礼双手接过，垂眸道：“多谢裴侍郎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