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边的夜风格外凛冽，带着湿冷的潮气，吹拂着林小悠额前汗湿的发丝。她和夜凛藏身在一处废弃桥墩的阴影下，暂时远离了张伯安全屋可能被发现的区域。手中的数据存储器微微发烫，仿佛承载着沉甸甸的秘密与希望。
“得先规划路线。”夜凛压低声音，展开存储器投射出的微型地图。全息影像在黑暗中散发着幽蓝光芒，勾勒出复杂的城市地下管网和地表建筑结构。他修长的手指在“旧图书馆”区域轻轻一点，图像放大，显示出那栋有着百年历史的巴洛克式建筑的立体结构，以及其下方用红色虚线标注的、错综复杂的地下空间。
“图书馆晚上十点闭馆，有夜间保安，但主要是巡逻主楼。”夜凛快速分析，“关键在古籍仓库——它不对外开放，入口在图书馆后栋的地下室，有独立的门禁系统。张伯的标注显示，那里二十年前因‘结构性隐患’被永久封闭，实际上可能是信徒们有意封锁的。”
小悠凑近细看，眉头紧蹙：“直接闯进去风险太大，万一里面有埋伏……”
“所以不能硬闯。”夜凛的目光在地图上游移，最终定格在图书馆侧面一条标注为“废弃通风井”的线上，“这里。通风系统连接着地下仓库的一个老旧换气口。虽然年久失修，但如果我们能从隔壁街区的市政管网切入，沿着这条路线……”他的手指划出一条曲折的路径。
“你能确定这条路线还通着吗？”小悠担忧地问。地图上的标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不能百分百确定。”夜凛收起投影，眼神冷静，“但这是目前暴露风险最低的路径。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行动，白天信徒的监控网络会更活跃。”
他看了一眼小悠疲惫却坚定的脸，从风衣内袋取出两粒能量胶囊——这是之前从张伯那里顺带拿的。“吃了，我们需要体力。”
小悠没有犹豫，接过吞下。一股温热的暖流从胃部扩散开来，驱散了部分寒意和疲劳。她握紧拳头，感受着口袋里父亲卡牌和罗盘传来的微温，仿佛能从中汲取勇气。
“走吧。”夜凛率先起身，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沿着河岸向城市西区潜行。小悠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避开主干道和主要监控区域，两人在深夜的城市阴影中穿行。他们翻过生锈的铁丝网，穿过荒废的工地，钻过狭窄的下水道支线。夜凛对城市暗面的熟悉程度令人惊讶，他似乎能本能地选择最隐蔽、最安全的路径。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目标街区。旧图书馆所在的区域算是老城区，夜晚格外安静，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路灯照亮着斑驳的石板路。图书馆本身是一栋宏伟但略显破败的建筑，尖顶在夜空中勾勒出沉默的剪影。
按照计划，他们没有接近图书馆，而是潜入隔壁一栋同样老旧的、如今被改建成廉价公寓的楼房后院。夜凛轻易撬开了后院一个锈蚀的窨井盖——这是通往地下管网的一个次要入口。
井下是更加狭窄、积满灰尘的管道。他们打开微型手电，在蛛网和锈迹中爬行了近二十分钟，终于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那个岔口：一截被铁栅栏封住、但栅栏早已锈蚀松动的通风管道。
“就是这里。”夜凛压低声音，用力掰开锈蚀的铁条，率先钻入。管道内径更窄，只能匍匐前进，灰尘呛得人几乎窒息。小悠强忍着不适，紧紧跟上。
管道一路向上倾斜，越来越陡。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不同于手电光的自然光线——那是月光，从一个破损的通风口格栅缝隙中透进来。
夜凛小心地卸下格栅，探出头观察。外面是一个布满灰尘、堆满废弃书架和杂物的高大房间。空气里弥漫着纸张腐朽和木头霉变的气味。月光从高高的、积满污垢的彩绘玻璃窗透入，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光斑。
这里就是旧图书馆地下古籍仓库。
两人悄无声息地滑出通风口，落在地面上。仓库比想象中更大，一排排直到天花板的厚重木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在阴影中矗立。书架上塞满了各种大开本、皮革或布面装订的书籍，许多已经破损不堪。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尘埃，在手电光柱中缓缓舞动。
“分头找。”夜凛低声道，“注意标记古代符号、仪式图、或者关于‘决斗之源’、‘容器’、‘阿图姆’等关键词的书籍。张伯说可能有关键记载没有被完全清理。”
小悠点头，打开手电，开始沿着书架缓慢搜寻。光线扫过烫金的拉丁文、花体的古英文、以及更多她完全看不懂的文字的书脊。这里的藏书年代跨度极大，从中世纪的手抄本到近代的印刷品都有，但大多蒙尘，显然很久无人问津。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厚重、封面刻有复杂几何图案的古籍。书页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里面是工整但陌生的文字，配着一些描绘星辰运行和神秘符号的插图。看不懂。她放回去，继续寻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仓库里静得可怕，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窸窣声和他们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压抑感和紧迫感在寂静中不断累积。
“找到了。”夜凛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传来，打破了沉默。
小悠快步走过去。夜凛站在一个靠墙的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用暗红色皮革装订、没有任何书名的大部头。书籍的封面上，赫然烙刻着一个她熟悉的符号——与她父亲卡牌边缘、罗盘上、以及倒悬王城纹路中出现的那个代表“决斗之神”的复合标志！
“这书……没有被带走或销毁？”小悠惊讶。
“或许被遗漏了，或许……是被故意留下的陷阱。”夜凛眼神锐利，轻轻翻开书页。书页是某种特制的羊皮纸，虽然陈旧，但保存相对完好。里面是用一种古老的、但夜凛似乎能部分辨认的文字书写，夹杂着大量精细的插图。
插图描绘的，正是他们在倒悬王城“回响”中看到的景象片段，但更加详细、系统！城市的全貌、圣殿的结构、举行仪式的祭坛布局、参与仪式的古代祭司们的服饰和姿态……以及，仪式失控时，能量暴走、城市扭曲倒悬的恐怖画面！
文字部分，夜凛艰难地辨认着：“……记载了‘溯源之城’的兴衰……对‘万法之源’的亵渎之举……导致了‘时空的伤疤’与‘神的倒影’诞生……罪者之魂永镇于‘倒影之城’，看守通道，亦受其苦……后世若有觊觎者，当引以为戒……”
“这是……历史记载？警告？”小悠凑近看那些触目惊心的插图。
“不止。”夜凛快速翻页，后面的内容变得更加技术性，出现了复杂的能量回路图、灵魂转换的仪式步骤详解、以及……关于“容器”的筛选标准和培养方法！
其中一页，绘制着一个被特殊能量回路环绕的人形，旁边标注着：“纯净之魂，承载之源，需以‘神之诅咒’为引，以‘命运之契’为桥，方可成就完美容器……”
“命运之契……”小悠喃喃重复，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夜凛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他继续翻页，手指在一段文字和旁边的插图处停住。插图描绘的，是两个身影在能量风暴中交融的景象，轮廓模糊，但其中一个隐约有冰焰特征，另一个则带着命运英雄的标记。旁边的文字写道：“……冰与焰的对立统一，暗与光的交汇指引，乃打破既定轨迹、重构桥梁之关键。然此路凶险，双向献祭，或可开新途，或共赴永寂……”
“双向献祭？”小悠心头一紧。
就在这时，夜凛怀中那张【冰焰君主】的卡牌，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同时，小悠身上的罗盘和父亲卡牌也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震动！
“不好！”夜凛猛地合上书，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有东西被触动了！这本书……可能是警报器！”
话音刚落，仓库深处，传来一阵低沉而古老的吟唱声！那不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无数灵魂混杂在一起的、充满痛苦和怨念的哀嚎！紧接着，距离他们最近的两个书架阴影中，缓缓浮现出两个半透明、穿着古代祭司袍、双眼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灵体！它们的形态，与他们在倒悬王城“回响”中看到的“守门者”有几分相似，但更加虚幻，威压也弱了许多——似乎是类似的分身或残留印记！
“渎神者……窥秘者……”灵体发出重叠的、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锁定了手持古籍的夜凛和旁边的小悠！“留下……知识……留下……灵魂……”
没有任何警告，两个灵体祭司同时抬手！它们手中浮现出由幽蓝火焰构成的古老典籍虚影，书页哗啦啦翻动，无数由怨念和负面能量构成的扭曲文字如同锁链般激射而出，直扑两人！
“躲开！”夜凛一把推开小悠，同时展开决斗盘！冰焰之力瞬间爆发，化作一面弧形的冰火护盾挡在身前！
嗤嗤嗤——！
幽蓝文字锁链撞在护盾上，发出腐蚀般的声响，冰火护盾剧烈震荡，光芒迅速黯淡！这些灵体的攻击，直接针对灵魂和能量本质！
小悠踉跄站稳，也立刻展开决斗盘。“命运英雄 梦魇魔女！”她直接召唤出与自己羁绊最深的卡灵。黑衣少女的虚影浮现，兜帽下的嘴角带着冷冽的弧度，双手一挥，暗影能量化作帷幕，试图干扰灵体的锁定。
“没用的……凡人的把戏……”一个灵体祭司发出嘲讽的精神波动，手中的典籍虚影再次翻页，更多的幽蓝文字涌出，这次化作一个巨大的牢笼，当头罩下！牢笼上流淌的符文散发着禁锢灵魂的力量！
夜凛眼神一冷，知道不能留手。“冰焰术士·霜火！极寒吐息！”他召唤怪兽，极寒的冰焰喷涌而出，与幽蓝牢笼碰撞，暂时延缓了其下落之势，但冰焰也在被快速消耗、侵蚀！
“它们的核心是那本书的虚影！”梦魇魔女卡灵的声音在小悠脑海中急响，“攻击那本书！或者用更‘本质’的东西干扰它！”
更本质的东西？小悠瞬间想到了罗盘和父亲卡牌！她一手紧握罗盘，另一手将父亲卡牌贴在决斗盘上，全力催动自己的“命运”之力，试图与这两件古物共鸣！
罗盘中心水晶光芒亮起，父亲卡牌也泛起微光。一股柔和但坚韧的、与灵体祭司幽蓝力量截然不同的古老波动扩散开来。这股波动扫过幽蓝牢笼，上面的符文竟然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黯淡！
有效！但还不够强！
夜凛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就是现在！冰焰君主——降临！”他不再保留，直接呼唤王牌！蓝白色的光芒中，卡灵“冰焰君主·夜”的身影强行凝实，虽然比之前几次更加虚幻，但王者威严依旧！他挥动冰焰长剑，一道璀璨的剑光斩向其中一个灵体祭司手中的典籍虚影！
“吼——！”灵体祭司发出痛苦的尖啸，典籍虚影被剑光斩出一道裂痕，它本身也变得更加透明！
另一个灵体祭司见状，竟不再攻击，而是猛地将手中典籍虚影对准了小悠手中的罗盘和父亲卡牌！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竟是要强行夺取！
“休想！”小悠咬牙，将全部意志注入。梦魇魔女卡灵也尖啸一声，化作一道暗影屏障挡在小悠身前。罗盘和卡牌光芒大盛，抵抗着吸力。
夜凛和卡灵“夜”趁机猛攻受创的灵体。终于，在冰焰君主全力一击下，那个灵体祭司连同其典籍虚影轰然破碎，化为光点消散。
剩下的灵体祭司见状，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嘶吼，竟不再纠缠，卷起一股幽蓝的旋风，裹挟着那本暗红色古籍，朝着仓库更深处、一面布满裂痕的古老墙壁疾飞而去！在接触到墙壁的瞬间，墙壁上竟然荡漾开水面般的涟漪，灵体和古籍瞬间没入其中，消失不见！涟漪也随之平复，墙壁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仓库重归寂静，只有飘浮的尘埃和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战斗结束得突然。夜凛单膝跪地，脸色苍白，刚才强行召唤和驱动卡灵“夜”消耗巨大，体内诅咒的侵蚀感似乎也因剧烈战斗而有所加剧。卡灵“夜”的身影早已回归卡牌，光芒黯淡。
小悠也靠着书架滑坐在地，冷汗浸透了后背。梦魇魔女卡灵虚影缓缓消散，传来疲惫的意念：“那两个……只是残留的守护印记……不是本体……但也很麻烦……”
“那面墙……是通道？”小悠看向灵体消失的墙壁，心有余悸。
夜凛撑着站起来，走到墙边仔细观察。墙壁是普通的石砖，但触摸上去，能感到极其微弱的、与罗盘和父亲卡牌同源的能量残留。“可能是某种临时开启的空间裂隙，或者……一个更稳定的传送点入口。那本书被带进去了。”
“可惜……没看完……”小悠遗憾道。那本书里显然有至关重要的信息。
“不，有收获。”夜凛从怀中取出一个微型扫描仪——不知他何时带在身上的。他按了一下，一道微光扫过他的眼睛。“刚才翻看时，我同步进行了快速扫描和记忆备份。重要的几页，尤其是关于‘容器’、‘命运之契’和‘双向献祭’的部分，已经存下来了。虽然不全，但足够我们分析一段时间。”
小悠松了口气，同时也对夜凛的缜密感到佩服。
“这里不能久留。”夜凛收起扫描仪，警惕地感知着周围，“刚才的动静和能量波动，可能会引来真正的麻烦。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两人迅速整理状态，沿原路返回通风管道。爬出管道，重新进入黑暗的地下管网时，那种被窥视的寒意才稍微减退。
返回河岸藏身处的路上，两人沉默着，各自消化着今晚的惊人发现。古籍中的记载，不仅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更揭示了更多残酷的真相和危险的可能。
“双向献祭……”小悠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那是什么意思？还有‘命运之契’……是指我吗？”
夜凛沉默片刻，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冷硬。“还不确定。但古籍将‘冰焰’和‘命运’并列为关键，显然我们的相遇和共鸣，并非偶然。张伯说的‘心念流’和深度共鸣，或许就是破局的方向。但‘献祭’……”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任何涉及打破‘神’之阴谋的方法，代价都不会小。我们必须有心理准备。”
小悠握紧了拳头。她不怕代价，只怕没有希望。
回到相对安全的桥墩下，天色已微微泛白。夜凛打开扫描仪，将存储的数据投影出来，两人就着微光仔细研读那些残缺的古文和图示。
突然，小悠的目光定格在一张模糊的、似乎描绘某种仪式的结构图上。图的中心是两个交叠的符文，一个类似冰焰，一个类似命运丝线。而在图注的边缘，有一行极其细小、几乎被污渍掩盖的批注，用的是一种更近代的笔迹，夜凛勉强辨认出几个词：
“……双向通道……非单方面吞噬……若容器意志足够强……可借力反噬……然需‘钥匙’完全……与‘印记’共鸣至……”
后面的字完全看不清了。
“这是……后来者的批注？”小悠心跳加速，“不是古籍原文！有人也研究过这个，而且得出了不同的结论！‘借力反噬’……是什么意思？”
夜凛死死盯着那行字，冰蓝色的眼眸中光芒急剧闪烁。借力反噬？对抗诅咒和神降的方法，不是单纯地打破或逃避，而是……反过来利用仪式的力量？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通讯器（张伯给的加密一次性设备）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简短信息：
“古籍批注者线索：城南，‘遗忘卡店’，店主‘默言’。可信度60%。速离西区，追兵已至。”
信息末尾，附着一个简单的符号——一片飘落的枫叶。这个符号，夜凛在张伯安全屋的某张地图边缘见过。
批注者的线索出现了！但可信度只有60%。而追兵，已经逼近西区。
是抓住这新的线索，冒险前往“遗忘卡店”，还是立刻远遁，从长计议？
晨光熹微，但黑暗中的博弈，已经到了更加凶险的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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