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尤语宁六点准时醒来。
这是她在乡下养成的习惯。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她换上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将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洗漱后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厨房里空无一人。
尤语宁扫了一眼奢华的开放式厨房——大理石台面光可鉴人,嵌入式冰箱大得惊人,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厨具整齐排列。她径直走向角落里的咖啡机,研究了几秒钟,便熟练地开始操作。
咖啡豆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尤语宁心声这种进口咖啡豆,前世尤知夏总说我不会用,浪费了好东西。其实养父教过我,他在咖啡店打过工。
这个念头划过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尤语宁没有回头,专注地看着咖啡液缓缓滴入杯中。直到脚步声在厨房入口停下,她才侧过脸,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
尤语宁早。
马嘉祺站在晨光里,穿着一身深灰色家居服,头发微乱,少了昨晚那种咄咄逼人的精英感,却依然带着疏离的气场。他盯着尤语宁看了两秒,才淡淡回应
马嘉祺早。
他走向冰箱,取出矿泉水,目光却一直落在尤语宁身上。
昨晚那个声音……是真的吗?
还是他们七个人集体产生了幻觉?
马嘉祺你会用这个咖啡机?
马嘉祺状似随意地问,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尤语宁嗯。
尤语宁将第一杯咖啡放在台面上,开始做第二杯
尤语宁养父教过。
尤语宁心声他当然会教。因为尤知夏十八岁生日时,收到的礼物就是一台同款咖啡机,养父怕我以后在尤家不会用,特意托人找了说明书,手把手教我。
马嘉祺握紧水瓶。
那个声音又来了。清晰、平静,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淡然。而尤语宁的嘴唇根本没有动——她正专注地调整咖啡机的研磨刻度,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沉静。
马嘉祺你养父……
马嘉祺顿了顿
马嘉祺对你很好?
尤语宁的手停了一瞬。
然后她继续动作,语气听不出起伏
尤语宁他们对我很好。
尤语宁心声好到把最后一点积蓄都留给我,好到临终前还在担心我一个人回尤家会被欺负。可惜他们不知道,有些欺负,不是善良就能挡住的。
咖啡机发出完成的提示音。
马嘉祺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手里的矿泉水冰凉刺骨。他看着尤语宁将第二杯咖啡放在台面上,然后端起自己的那一杯,转身就要离开。
马嘉祺等等。
他脱口而出。
尤语宁停下脚步,回身看他,眼神里带着询问,却没有多余的情绪。
马嘉祺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你是不是在心里说话”?这太荒谬了。问“你昨晚睡得好吗”?又显得虚伪——明明是他让人把她安排在客房。
马嘉祺早餐七点半开始。
最后,他只能说出这样一句干巴巴的话。
尤语宁我知道了。
尤语宁点点头
尤语宁谢谢。
她端着咖啡走向楼梯,脚步声轻而稳,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马嘉祺盯着空荡荡的楼梯口,许久,才走到咖啡机前,端起尤语宁留下的那杯咖啡。他抿了一口——浓度刚好,温度适宜,甚至按照他的习惯加了半份奶,不加糖。
她怎么知道他的口味?
丁程鑫大哥?
丁程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运动服,额上带着薄汗,显然是刚晨跑回来。看到马嘉祺手里的咖啡,他挑了挑眉
丁程鑫你做的?
马嘉祺不是。
马嘉祺放下杯子,神色复杂
马嘉祺是她。
丁程鑫的表情僵了一瞬。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和……隐隐的不安。
七点半,餐厅。
长条形餐桌铺着洁白的桌布,中央摆放着新鲜的花束。七位哥哥陆续入座,尤知夏坐在马嘉祺右手边的位置——那是她一直以来的专属座位,紧挨着“最受重视的长兄”。
尤语宁最后一个走进餐厅。
她换了件浅蓝色的衬衫,依然是牛仔裤,整个人素净得像一株清晨的兰草。她扫了一眼座位安排,很自然地走向餐桌最末端——那个离所有人最远的位置。
尤知夏阿宁,坐这边呀。
尤知夏立刻站起身,笑容甜美地指向自己身旁的空位
尤知夏我特意给你留了位置。
尤语宁不用了。
尤语宁拉开末端的椅子坐下
尤语宁这里挺好。
尤语宁心声靠近门口,方便随时离开。而且离尤知夏够远,免得她待会儿‘不小心’把牛奶洒在我身上。
正在喝果汁的贺峻霖呛了一下。
宋亚轩递给他一张纸巾,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餐桌末端。尤语宁正安静地给自己盛粥,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完全没注意到桌上其他人的目光。
佣人开始上菜。
煎蛋、培根、沙拉、各式面包,还有中式的清粥小菜,摆满了整张桌子。尤知夏亲热地给马嘉祺夹了个煎蛋,又转向丁程鑫
尤知夏二哥,你新剧是不是今天开机?我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牛油果沙拉。
丁程鑫嗯。
丁程鑫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尤语宁身上。
她正小口喝着粥,夹了一点点咸菜,吃得很慢很仔细。那样子不像在享受美食,倒像在完成某种必要的程序。
尤知夏阿宁,粥合胃口吗?
尤知夏柔声问
尤知夏要不要尝尝这个培根?是进口的,家里厨师特意学的做法。
尤语宁不用,谢谢。
尤语宁头也没抬。
尤语宁心声前世第一次早餐,我就是吃了她推荐的培根,结果肠胃不适一整天。后来才知道她对那种调味料过敏,故意推荐给我。
严浩翔切培根的动作顿住了。
他盯着盘子里油光发亮的肉片,突然觉得胃口全无。
尤知夏对了阿宁
尤知夏放下筷子,表情变得有些担忧
尤知夏昨天听陈叔说,你就带了一个帆布包回来……是不是行李还没寄到?需要我帮忙联系物流吗?
这话说得体贴,潜台词却很清楚:乡下来的,连像样的行李都没有。
尤语宁终于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尤知夏
尤语宁我只有那些东西。
尤知夏啊……
尤知夏露出恰到好处的歉疚表情
尤知夏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东西不够用。这样吧,下午我陪你去逛街,买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好不好?
尤语宁心声逛街?前世也是这么说,结果带我去奢侈品店,当我掏不出钱时,她当场替我‘垫付’,然后全家都知道我‘挥霍无度’了。
张真源推了推眼镜。
他一直在观察尤语宁。这个女孩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十八岁,更不像一个刚刚失去养父母、被接回陌生家庭的孩子。而尤知夏的表现……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但在那些心声的对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尤语宁不必了。
尤语宁放下勺子
尤语宁我不需要新衣服。
尤知夏可是……
尤知夏咬了咬嘴唇,眼睛又开始泛红
尤知夏阿宁,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我占了你十八年的位置,你讨厌我是应该的……
尤语宁我没有讨厌你。
尤语宁打断她,语气依然平静
尤语宁我只是不需要。
她站起身,端起空碗
尤语宁我吃好了,各位慢用。
马嘉祺等等。
马嘉祺忽然开口。
尤语宁停住脚步。
马嘉祺看着她,目光深邃
马嘉祺今天下午,家庭医生会来做例行体检。你也需要做一套全面的检查。
这是昨晚他们七人商量的第一步——验证。
如果那些心声是真的,如果尤语宁真的知道一些“尚未发生的事”,那么或许……他们需要重新审视很多东西。
包括尤知夏。
包括他们自己。
尤语宁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
尤语宁好。
她转身离开餐厅,脚步声渐渐远去。
餐桌上一片寂静。
许久,刘耀文扔下叉子,靠回椅背,嗤笑一声
刘耀文她倒是淡定。
贺峻霖太淡定了。
贺峻霖玩着手中的餐刀,眼神复杂
贺峻霖淡定的不像个真人。
尤知夏看着哥哥们各异的表情,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她勉强笑了笑,柔声说
尤知夏阿宁可能只是还没适应……我们多给她一点时间吧。
没有人接话。
马嘉祺端起咖啡杯,又想起清晨厨房里那杯恰到好处的咖啡。他看向餐桌末端——尤语宁坐过的位置,碗筷已经收拾干净,仿佛从未有人在那里坐过。
但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改变了。
二楼走廊尽头,尤语宁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气。
尤语宁心声体检。前世也做过,尤知夏趁机在我的血液样本里加了东西,让结果显示我‘长期服用违禁药物’。这次得小心点。
她走到窗边,看着花园里渐渐升起的朝阳,眼神平静而坚定。
游戏开始了。
而这一次,她不会再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