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网猎踪

刀锋抵住皮肤，在追踪器残片的位置横向一划。血立刻涌出，顺着小臂滴落。他皱眉忍着痛，用流血的手腕涂抹终端感应区。血液接触感应器，屏幕骤亮，跳出复杂的验证界面。

他输入林昭留下的密钥——那是她实验日志末尾一行被红框标出的字符，看起来像是乱码，但其实是多层加密的通行码。界面跳转，全球十二座城市的坐标浮现，各自带着倒计时同步启动：四十七小时五十九分。

新京：47:59

东京：47:58

纽约：47:57

伦敦：47:56

……

每个倒计时相差一秒，像多米诺骨牌依次启动。

“情感密钥激活成功。”机械女声响起，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检测到高危意识体739号正在引导目标深入。警告：继续操作可能导致不可逆后果。”

罗亦盯着屏幕，呼吸变重。他知道739号是谁——林昭在实验中的编号，也是她女儿意识基底的来源编号。这个系统把她识别为“高危意识体”，意味着她的原始人格正在反抗，正在尝试从内部破坏同步程序。

女儿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来自头顶的扬声器，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你终于来了，爸爸。他们说你会来，因为你是唯一记得我真实样子的人。”

他没回应，快速扫描控制台界面，寻找瘫痪程序的入口。手指在触摸屏上滑动，调出深层菜单，找到“系统控制”选项。点开，里面有几个子项：同步管理、节点监控、意识接入、紧急终止。

他点击“紧急终止”，终端弹出警告框：“同步进程不可逆，强行中断将触发全域认知崩溃。所有接入个体可能陷入永久性意识混乱。是否继续？”

下面有两个选项：“确认终止”、“取消”。

他手指悬在“确认终止”上方。

“你骗不了我。”他低声说，对着空气，也对着那个用女儿声音说话的系统，“她不会让你用她的声音说话。不会用这种语气。”

扬声器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变了，更冷，更平，像真正的机械合成音：“林昭的数据残影已上传至核心协议层。分析显示，她在被完全覆盖前留下最后一条逻辑指令：引导罗亦前往神经蜂巢。她说你会选这条路。她说你宁愿毁掉世界，也不愿承认她自愿参与实验。”

罗亦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林昭的脸在屏幕角落一闪而过——不是影像，是数据残留形成的短暂像素扰动。她的嘴唇微动，没出声，但口型他能辨认。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说的话，在实验室走廊里，她背对着监控摄像头，用唇语说：

“有些真相，比记忆更伤人。”

现在他明白了。她早就知道会被控制，早就做了准备。引导他来这里，不是让他救她，是让他做出选择——摧毁系统，拯救可能被拯救的人，即使代价是她自己的彻底消失。

他按下回车键。

倒计时没有停止，但屏幕新增一行提示：“情感密钥生效，部分受控个体意识波动增强。检测到节点反抗迹象。”

通风管深处传来杂音，像有人在挣扎，用指甲抓挠金属管壁。接着是一声短促的尖叫，女性的声音，很年轻，随即被强行切断，只剩下电流的嘶声。

罗亦握紧折叠刀，走向控制室深处。金属门自动滑开，里面是环形空间，墙壁被十二块巨大的监控屏覆盖。每块屏幕显示一座城市的实时街景：新京的雨中街道、东京的拥挤十字路口、纽约的时代广场、伦敦的泰晤士河畔……人群在画面中移动，动作逐渐趋同，像被编好程序的傀儡。

最中央的屏幕突然切换画面，出现一张熟悉的脸——空脑者。他看起来比上次更憔悴，嘴唇干裂，眼窝深陷，但眼神清醒锐利。背景是某个狭小的空间，像是藏身处。

“他们以为同步是控制，”空脑者的声音直接从扬声器传出，没有经过系统处理，是原始音频，“其实是唤醒。每个被强制接入的个体，潜意识里都在反抗。你女儿没疯，她在等你切断电源，把她从这场噩梦里拉出来。”

罗亦盯着屏幕：“怎么切？”

空脑者没回答。画面突然剧烈晃动，像是藏身处遭到冲击。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回来，语速加快：“神经蜂巢的地下三层，有台备用发电机，给整个设施供电。毁掉它，所有节点会短暂离线，同步程序会中断。但时间很短，大约三分钟。你要在这三分钟内，上传存储盒里的破坏程序。”

“破坏程序？”

“林昭留下的。在存储盒的深层加密区，需要特定指令激活。指令是——”他报出一串复杂的代码，“记住，只有一次机会。”

画面跳转，回到倒计时界面：四十七小时五十八分。但数字开始加速跳动，每秒减少两秒。

女儿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带着哭腔，真实得让人心颤：“爸爸，快走……他们在你脑子里放了东西……我感觉得到……”

他抬手摸后颈。模块边缘微微发热，皮下植入体在隐隐作痛。那不是错觉——系统在通过神经接口反向渗透，试图读取他的记忆，提取情感密钥。

终端突然弹出新窗口，红色边框，刺眼警告：“检测到宿主情绪峰值，启动记忆覆写协议预备阶段。倒计时：三十秒。”

二十九。

二十八。

罗亦拔出折叠刀，刀锋抵住终端接口的侧面缝隙，用力一撬。外壳裂开，露出内部电路。他找到主数据线，一刀切断。

屏幕火花四溅，倒计时暂停在三秒，然后数字开始疯狂跳动，像失控的转速表。

门外传来脚步声。

整齐，沉重，金属靴底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通道里回荡，越来越近。

不止一个人。

一个战术小队。

罗亦环顾控制室。除了进来的那扇门，没有其他出口。监控墙是实心的，通风口太小。他唯一的出路是来的那条通风管，但脚步声已经堵住了那个方向。

他退到控制台后，从背包里取出绝缘胶带，快速缠绕刀柄，增加握力和绝缘性。然后掏出模块，屏幕显示着地下三层的结构图——空脑者刚才传输过来的。备用发电机的位置标得很清楚，在走廊尽头的独立机房。

脚步声停在门外。

金属门被重物撞击，发出沉闷的巨响。

一下。

两下。

门框开始变形。

罗亦看着手中的刀，又看向屏幕上的结构图。

三分钟。

他只有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