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图书馆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像春蚕在啃食桑叶。林微眠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本《数学真题解析》，但她的视线却落在窗外——操场的灯光亮了，隐约能看到有人在跑步，身影被拉得很长。
“这道题的辅助线，你是不是画错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微眠转过头，看到江熠站在桌边，手里拿着自己的练习册，指尖点在她画错的那条线上。他的校服领口沾着点草屑，大概是刚从操场回来，额角还有未干的汗珠。
“啊……可能是。”她有点慌乱地低下头，想把练习册合上，却被他按住了手背。他的指尖带着运动后的温热，像一小团火，烫得她指尖发麻。
“别动，我看看。”江熠拉过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重新画了条辅助线，“你看，从这里连接，三角形的高就出来了，面积公式就能用了。”
他的笔尖在纸上滑动，侧脸离她很近，她能看到他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灰尘，还有专注时微微蹙起的眉峰。图书馆的冷气很足，她却觉得脸颊在发烫，赶紧把视线移回题目上。
“谢谢。”她小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不客气。”他把笔放下，手指在练习册边缘摩挲着，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喜欢叶芝的诗？”
微眠愣了一下，想起下午在操场时，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书。她点了点头：“嗯，觉得他的诗里，有很多安静的力量。”
“比如那句‘倘若我拥有天堂铺就的锦绣’？”他脱口而出，说完又懊恼地闭了嘴——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微眠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他不止看到了封面。她抬起头，撞进他带着点慌张的眼睛里，像受惊的小鹿。两人都没说话，空气里只剩下远处书架传来的轻微响动，还有彼此越来越清晰的呼吸声。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忍不住都笑了。江熠挠了挠头，先开了口：“你先说。”
“没什么，”微眠摇摇头，指尖卷着练习册的页角，“就是想问，你……经常来图书馆吗？”
“不常来，”他老实回答，“今天是被罚抄单词，班主任说再不及格，就让我把单词表抄十遍。”他指了指桌角的英语练习册，上面果然写着密密麻麻的单词。
微眠看着他那副苦着脸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的笑声很轻，像风铃被风吹动，江熠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下去。
“你笑什么？”他假装生气，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难道你英语很好？”
“还好。”她拿出自己的英语笔记本，“其实背单词有技巧的，比如词根记忆法，你看这个……”她指着“phobia”这个词，“恐惧的意思，后面加不同的词根，就有‘恐高症’‘幽闭恐惧症’……”
她讲得认真，指尖在笔记本上滑动，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江熠没怎么听进去，只是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讲到兴奋处微微发亮的眼睛，忽然觉得，被罚抄单词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闭馆的铃声响起时，两人都吓了一跳。微眠赶紧收拾东西，江熠也手忙脚乱地把单词本塞进书包。走出图书馆，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过来，吹得微眠打了个哆嗦。
江熠下意识地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递到她面前：“穿上吧，晚上凉。”
微眠愣了一下，想拒绝，却看到他眼里的坚持，只好接过来披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还有那股淡淡的皂角香，让她想起下午在操场闻到的味道。
“明天还你。”她小声说。
“不用急。”他笑了笑，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显得眉眼格外柔和，“对了，明天体育课，你还去树荫下看书吗？”
微眠的脚步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我……”江熠想说“我也去”，又觉得太刻意，改口道，“我可能也会去那边系鞋带。”
微眠的脸颊又热了起来，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走到教学楼拐角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江熠还站在原地，冲她挥了挥手。
她也挥了挥手，转身跑进了楼道。摸着身上还带着余温的校服外套，她忽然想起叶芝的另一句诗：“爱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体会。”
或许，这个夏天，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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