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绩出来那天，秋风卷着枯叶在走廊里打旋。
苏晚的名字排在成绩单中游偏下的位置，红色的数字刺得她眼睛发疼。她捏着试卷边缘，指腹被粗糙的纸边磨得发红——数学又挂了，最后一道大题几乎空着，只写了个“解”字。
“苏晚，到办公室来一趟。”数学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她心里一紧，低着头跟在老师身后。办公室里弥漫着油墨和茶叶混合的味道，班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什么，见她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苏晚刚坐下，就听见班主任说：“这次月考，你的数学成绩不太理想啊。我看了看，基础题失分不多，主要是压轴题和综合题，思路跟不上。”
她攥紧衣角，没说话。数学一直是她的软肋，继母从不给她报补习班，父亲也只在成绩下滑时皱皱眉头，她只能自己啃课本，可那些绕来绕去的公式定理，总像一团乱麻。
“正好，”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缓和了些，“江熠这学期转来，数学倒是拔尖，尤其是压轴题，思路很清晰。我跟数学老师商量了一下，你们俩组成学习小组，让他帮你补补数学，你也帮他巩固一下语文基础，怎么样？”
苏晚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老师，我……”
“我知道你们可能有点小摩擦，”班主任打断她，语气带着点不容置喙的意味，“但都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江熠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他没意见。”
苏晚的话堵在喉咙里，像吞了块石头。她看向窗外，刚好看到江熠背着书包从楼下走过，黑色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只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他怎么会没意见？他明明……
“就这么定了，”班主任站起身，拿起两份试卷递给她，“这是你们俩的错题集，今晚放学就开始吧，在教室自习就行。”
苏晚捏着那两份试卷，指尖冰凉地走出办公室。走廊里，林薇薇正靠在栏杆上，看到她手里的试卷，立刻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哟，苏晚，被老师安排给熠哥当小尾巴啦？看来你这成绩，离了熠哥是真不行啊。”
旁边的女生跟着哄笑，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苏晚的耳朵。她攥紧试卷，快步往前走，只想离这些声音远一点。
放学铃响时，苏晚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眼睛却不停地瞟向后门。江熠还坐在座位上，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似乎完全忘了学习小组这回事。
也好，她想。最好他忘了，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地躲开。
她背起书包，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站住。”
苏晚的脚步顿住，后背瞬间绷紧。
江熠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本数学错题集，封面上用黑色水笔写着他的名字，字迹张扬又潦草。“老师说的事，忘了？”
“我……”苏晚咬着唇，想说“不用了”，可看到他胳膊上还没拆的纱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天他打架的原因，同桌后来又跟她说了些，虽然她依旧觉得他讨厌，却莫名地说不出拒绝的话。
“走吧。”江熠没等她回答，转身往教室后排走，“就在这儿补，省得你又绕路。”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她慢慢走过去，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把试卷摊开，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夕阳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却又泾渭分明。
“这道题，”江熠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用手指点了点苏晚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辅助线做错了，应该连接AC，构造全等三角形。”
苏晚愣了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脑子里果然清明了些。她拿起笔，刚想写，又停住了：“你怎么知道？”
江熠挑眉：“猜的。”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点漫不经心，可指尖在试卷上滑动时，却异常认真。他讲题的语速很快，偶尔会停下来问一句“懂了吗”，如果苏晚摇头，他就会换一种方式再讲一遍，眉头会微微皱起，像在跟自己较劲。
苏晚渐渐听入了神。她发现，抛开那些讨厌的举动，江熠讲数学题时其实很吸引人，他总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开复杂的题目，眼神里带着种笃定的光。
夕阳慢慢沉下去，教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江熠从书包里掏出个手电筒，打开放在桌上，暖黄的光刚好照亮两人的试卷。
“这道题，”苏晚指着他错题集上的一道语文选择题，“应该选B，‘豆蔻年华’指的是女子十三四岁，不能用来形容男生。”
江熠低头看了看，嗤笑一声：“谁在乎这些死记硬背的东西。”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从笔袋里拿出红笔，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叉。
苏晚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又很快压了下去。
补到快八点，江熠合上错题集：“差不多了，走吧。”
苏晚收拾好东西，跟着他走出教室。晚自习的学生已经开始陆续进班，走廊里人来人往，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说话。
走到校门口，江熠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是个小小的手电筒，和他刚才用的那个同款，外壳是淡蓝色的。“晚上走路用，别总摸黑。”
苏晚看着那只手电筒，又看了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疲惫，还有纱布下隐约的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接过他的东西。
江熠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有星火骤然亮起，又很快熄灭。他转过身，含糊地说了句“走了”，就快步消失在夜色里。
苏晚握着那只还带着他体温的手电筒，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秋风卷起她的头发，带着点凉意，可她心里却莫名地，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打开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路。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学校的方向，教学楼的灯光亮得像一片星海。
她不知道，江熠其实没走远，就站在街角的树后，看着她的手电筒光柱一点点消失在巷口，才转身离开。他的口袋里，还揣着颗没送出去的糖，是草莓味的，他记得她上次看林薇薇吃的时候，眼神亮了一下。
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他想。
可他没料到，这场被迫开始的搭档，会让他们的关系，在不久的将来，陷入更深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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