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海艺术节的筹备会议，在周一的午休时间进行

叶楚言抱着笔记本走进学生会办公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宋银硕作为学习委员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看着一份策划书，阳光在他黑框眼镜的镜片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晕。李灿荣也在，作为乐队代表坐在江榭旁边，两人低声讨论着什么

江榭楚言，这边！

江榭朝她招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叶楚言走过去坐下，打开笔记本。她负责摄影社的艺术节展板设计，需要和各个社团协调素材。

韩振首先确认各社团的展区位置

韩振站在白板前，严肃地推了推眼镜

韩振乐队‘晚风告白’在主舞台左侧，摄影社在艺术长廊A区，篮球社……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直到讨论到开幕式流程

叶楚言摄影社需要提前两天布展

叶楚言说

叶楚言但艺术长廊那几天有社团招新，场地可能冲突

宋银硕这个问题需要和学生会纪检部协调

宋银硕抬起头

宋银硕韩振，你们能调整一下招新的时间吗？

韩振皱眉翻看着日程表

韩振很难，招新时间已经公告出去了

崔英宰那摄影社可以晚一天布展吗？

崔英宰作为辩论队队长也参与了讨论

叶楚言咬了下唇

叶楚言我们展板很多，需要时间组装和调试灯光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灿荣这样吧

李灿荣忽然开口

李灿荣摄影社需要帮忙吗？乐队那几天排练时间可以调整，我可以去帮忙布展。”

他的声音温和而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江榭在桌下悄悄踢了叶楚言一下，眼神里写满了

江榭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叶楚言这太麻烦你了

叶楚言说

李灿荣不麻烦

李灿荣微笑

李灿荣上次江边拍摄，我也学到了不少布展技巧

他说话时眼神坦荡，仿佛真的只是出于对社团活动的热心。但叶楚言注意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这是他说谎或紧张时的小动作

宋银硕看了李灿荣一眼，又看向叶楚言，镜片后的眼神难以捉摸。

韩振那就这样定了

韩振拍板

韩振乐队和摄影社协调时间，其他流程不变。散会

人群陆续离开。叶楚言收拾东西时，发现笔记本里夹着一颗橘子糖——透明的糖纸，里面是亮橙色的糖果

她愣了一下。这不是她带的糖

宋银硕楚言

宋银硕走到她身边

宋银硕关于展板内容，有几个细节想和你确认

叶楚言啊，好

叶楚言迅速把糖塞进笔袋，合上笔记本

两人走到窗边。午后的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银硕打开策划书，修长的手指划过几行文字

宋银硕这里，你说要展示‘校园四季’，但秋季的照片数量明显偏少

叶楚言凑近看，发梢不经意扫过宋银硕的手臂。他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

宋银硕艺术节在秋季，这部分应该加强

叶楚言你说得对

叶楚言点头

叶楚言我上周拍了一些江边的秋景，应该可以用

宋银硕江边？

宋银硕抬起头

宋银硕是周日那次外拍吗？

宋银硕包括李灿荣？

这个问题问得太突然，叶楚言愣住了。宋银硕似乎也意识到不妥，低头推了推眼镜

宋银硕我的意思是……他拍照技术好，应该给了很多建议

叶楚言是的，他帮了很多忙

叶楚言轻声说

空气安静了几秒。窗外的风吹进来，带来远处球场的喧闹声和隐约的桂花香

宋银硕那个

宋银硕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宋银硕这个给你

是一个U盘

宋银硕里面是我整理的历年艺术节优秀作品

他说

宋银硕也许对你的展板设计有帮助

叶楚言接过，U盘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

叶楚言谢谢

宋银硕不用

宋银硕顿了顿

宋银硕周三放学后，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艺术长廊看看场地

他在邀请她

单独

叶楚言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叶楚言好、好啊

宋银硕那就这么说定了

宋银硕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叶楚言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个温热的U盘，笔袋里还装着那颗来历不明的橘子糖

……

下午的语文课，叶楚言有些心不在焉

老师在讲台上分析《荷塘月色》，她的目光却飘向窗外。香樟树的叶子开始泛黄，几片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龙套叶楚言

同桌的宋银硕用笔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宋银硕笔记

她回过神，发现老师已经讲到了下一段。宋银硕把他的笔记本往中间推了推，上面是工整的字迹和重点标记

叶楚言谢谢

她小声说，开始抄写

抄到一半时，她笔袋里的橘子糖掉了出来，滚到宋银硕的桌面上

两人都愣住了

宋银硕盯着那颗糖，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他抬起头看向叶楚言，眼神里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失落，又像是释然

宋银硕你也喜欢这个牌子？

他问，声音很轻

叶楚言啊？这个……

叶楚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叶楚言这不是我的

宋银硕不是你的？

叶楚言我也不知道是谁放的，可能是江榭或者楚柠的恶作剧

她说得有点急，连自己都觉得这解释很牵强

宋银硕沉默了几秒，然后把糖推回给她

宋银硕哦

下课铃响时，宋银硕收拾好书本，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她一起离开，而是径直走出了教室

叶楚言坐在座位上，看着那颗橘子糖，忽然觉得嘴里发苦

江榭怎么了？

江榭从后排走过来，俯身看她

江榭跟宋大学霸吵架了？

叶楚言没有

叶楚言把糖塞回笔袋

叶楚言就是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江榭生气？为什么

叶楚言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江榭听完，眉头皱了起来

江榭等等，你是说，有人在你笔记本里放了颗糖，宋银硕看见了，然后就不高兴了？

叶楚言嗯…

江榭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江榭忽然睁大眼睛

江榭除非——他以为那糖是别人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之类的！

叶楚言怎么可能

叶楚言脸红了

叶楚言谁会拿一颗糖当定情信物

江榭青春期的男生嘛，心思难猜得很

江榭耸耸肩

江榭不过话说回来，那糖到底是谁放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李灿荣

叶楚柠姐！

叶楚柠看见她，眼睛一亮

叶楚柠灿荣学长在教我拍照技巧，你要不要一起听？

李灿荣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李灿荣楚言

他的笑容依然温和，眼神干净。叶楚言忽然不确定了——真的是他放的吗？如果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楚言灿荣学长

她走到他面前，从笔袋里拿出那颗糖

叶楚言这个，是你放的吗？

李灿荣愣住了。他看着那颗糖，表情从疑惑到恍然，最后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李灿荣不是我

他说，声音很轻但很肯定

叶楚柠看看姐姐，又看看李灿荣，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

叶楚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灿荣叹了口气

李灿荣我真的不知道糖是谁放的。但是……

他顿了顿

李灿荣我可能知道宋银硕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

叶楚言为什么？

李灿荣因为

李灿荣看向叶楚言，眼神里有一丝不忍

李灿荣他可能以为，那是我送给你的

活动室安静下来。窗外的风吹进来，翻动着桌上的摄影杂志，哗啦作响

叶楚言为什么他会这么以为？

叶楚言问

李灿荣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挂绳上的琉璃珠

李灿荣因为……我初中时做过类似的事

他抬起头，笑容有些苦涩

李灿荣那时候喜欢一个女生，不敢表白，就每天在她课桌里放一颗橘子糖。放了整整一个学期，她一直不知道是谁放的

叶楚言怔住了。她没想到，李灿荣还有这样的过去

叶楚柠后来呢？

叶楚柠好奇地问

李灿荣后来她转学了

李灿荣轻声说

我最后一天放糖时，夹了张字条，写了我的名字。但她已经走了，没有看到

他说得很平静，但叶楚言能感觉到那份平静下的遗憾

叶楚言宋银硕知道这件事？

她问

李灿荣我们初中是同校

李灿荣点头

李灿荣虽然不同班，但他可能听说过。而且……

叶楚言而且什么？

李灿荣而且那个女生

李灿荣看着她，眼神复杂

李灿荣长得有点像你

时间仿佛静止了

叶楚言我得去解释

叶楚言转身要走

李灿荣等等

李灿荣叫住她

李灿荣楚言，如果你现在去解释，就等于告诉宋银硕，我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也就等于告诉他，我在关注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顿了顿

李灿荣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叶楚言僵在原地

是啊，如果她去解释，就等于把李灿荣也卷了进来。而且，她要怎么解释？说

这糖不是李灿荣送的，所以你别误会

？那宋银硕会怎么想？会觉得她在刻意撇清和李灿荣的关系吗？

叶楚柠小声说

叶楚柠我觉得灿荣学长说得对。你现在去解释，可能会让事情更糟

叶楚言握紧了手中的糖，糖纸在她手心发出细微的声响

叶楚言那该怎么办？

李灿荣等

李灿荣说

李灿荣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自然地告诉他。或者……

叶楚言或者什么？

李灿荣或者用行动证明

李灿荣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

李灿荣让他看到你的心意，而不是听到你的解释

周三放学后，叶楚言如约来到艺术长廊

宋银硕已经在那里了，他站在一幅去年的获奖摄影作品前，仰头看着。夕阳从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叶楚言抱歉，我来晚了

叶楚言走过去。

宋银硕转过头，表情平静

宋银硕没关系，我也刚到

他的语气很客气，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叶楚言的心沉了沉

两人开始测量展板位置，讨论灯光布置，气氛专业而礼貌。宋银硕有条不紊地记录着数据，偶尔给出建议，但始终没有看叶楚言的眼睛

宋银硕这里可以放你的江边秋景系列

他指着墙上的一个位置

宋银硕光线最好

叶楚言好

叶楚言点头，从包里拿出相机

叶楚言我拍几张现场照，回去好设计

她举起相机，透过取景框看向墙面。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镜头慢慢移动，最后定格在宋银硕身上

他正低头记录着什么，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侧脸的线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专注而认真

叶楚言按下快门

咔嚓

宋银硕抬起头

宋银硕拍完了？

叶楚言啊？还没……

叶楚言慌忙移开镜头

叶楚言我再拍几张整体的

她的脸在发烫，幸好夕阳的光足够温暖，掩盖了她的慌乱

测量结束后，两人一起走出艺术长廊。天空已经染上了暮色，远处传来乐队排练的乐声——是《夏夜晚风》，江榭清澈的嗓音在黄昏里格外动人

叶楚言那个

叶楚言开口，声音很轻

叶楚言关于那颗糖……

宋银硕的脚步顿了一下

叶楚言我不知道是谁放的

她继续说

叶楚言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银硕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

宋银硕我想的是哪样？

叶楚言就是……

叶楚言咬了下唇

叶楚言就是你以为的那样

这对话简直像绕口令。她觉得自己蠢透了

宋银硕转过身，看着她。夕阳在他身后，逆光让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叶楚言能看见他眼睛里闪烁的光

宋银硕叶楚言

他说

宋银硕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不是在生气？

叶楚言那你是……

宋银硕我是在害怕

风忽然停了。乐队排练的乐声也恰好在这一刻中断，世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叶楚言害怕什么？

叶楚言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宋银硕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叶楚言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久到远处的乐队又开始排练下一首歌

他终于说

宋银硕害怕已经有人在你心里，放了太多橘子糖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

叶楚言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明白了

当她听到宋银硕说“害怕”时，心里涌起的不是澄清的急切，而是一阵细微的、隐秘的欢喜

因为害怕，意味着在意

而她在意他的在意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灿荣发来的消息

李灿荣乐队排练结束了。需要帮忙的话，我随时都在

紧接着又是一条

李灿荣不管发生什么，记得你拍的照片都很美。包括今天拍的那些～

叶楚言看着屏幕，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抬起头，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第一颗星星在东方的天际亮起，微弱但坚定

然后她拿出手机，给宋银硕发了一条消息

叶楚言明天下午摄影社有活动，要来看吗？

消息发送成功

她等待着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就在她以为不会收到回复时，手机屏幕亮了

宋银硕好。几点？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叶楚言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回复了时间，然后收起手机，走向校门

但至少，他们还有明天

误会的橘子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