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石凯后,黄子弘凡在琴房里又待了一会儿,指尖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流淌出一段轻快的旋律。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石凯那副严肃认真却音准全无,最后还把自己憋得耳朵通红的模样。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摇了摇头,这才收拾东西离开。
接下来几天,两人通过微信简单约定了第一次体能训练的时间。对话依旧由黄子弘凡主导,石凯负责言简意赅地回应“好”、“收到”、“没问题”。
周二下午,阳光炽烈,塑胶跑道被晒得微微发烫,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热浪的味道。黄子弘凡穿着一身崭新的运动装,戴着防晒空顶帽,全副武装地出现在操场边。他远远就看到了石凯——对方已经在那里做着热身运动,简单的白色背心被汗水微微浸湿,勾勒出流畅而富有力量的肌肉线条。
“嗨!没迟到吧?”黄子弘凡小跑过去,脸上是惯有的灿烂笑容。
石凯停下拉伸动作,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崭新的运动鞋和帽子上停留了一瞬,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刚好。先热身,慢跑两圈。”
黄子弘凡自信满满:“小意思!”
然而,打脸来得飞快。
第一圈还没跑完,黄子弘凡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平时在琴房里能连续练歌几小时不带喘的他,上了跑道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隔行如隔山”。肺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反观旁边的石凯,步伐轻盈,呼吸均匀,甚至还能有余力提醒他:“调整呼吸,节奏别乱。”
“我……我调整着呢……”黄子弘凡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
好不容易熬完两圈慢跑,黄子弘凡已经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喘气,汗如雨下,帽子都歪到了一边。
石凯看着他这副惨状,眉头微蹙:“你这体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差一点。接下来是准备活动,高抬腿、后踢腿……”
黄子弘凡听着那一连串名词,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他硬着头皮跟着做,动作变形得惨不忍睹,引得旁边几个真正在训练的体育生频频侧目,发出低低的窃笑。
黄子弘凡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在音乐领域他是游刃有余的王者,在这里,他成了连入门都不及的“废柴”。
“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测一下你八百米的现状。”石凯仿佛没注意到那些目光,语气平静地宣布了最终审判。
站在起跑线上,黄子弘凡看着眼前红色的漫长跑道,感觉像在看通往地狱的阶梯。哨声一响,他拼尽全力冲了出去,开局倒是气势如虹。但不到半圈,速度就急剧下降,胸口憋闷得厉害,嗓子眼泛着腥甜。
石凯一直在跑道内圈跟着他跑,不时简洁地指令:“手臂摆起来!”“坚持,最后两百米!”
最后的冲刺阶段,黄子弘凡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在挪动。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他眼前一黑,腿一软,直接向前栽去。
预想中与塑胶地面亲密接触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抓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后背,阻止了他摔个嘴啃泥的命运。
“喂!没事吧?”
是石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黄子弘凡整个人几乎挂在了石凯身上,头晕眼花,浑身虚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迷得眼睛都睁不开。
石凯半扶半抱地把他挪到跑道旁的树荫下,让他靠着树干坐下。黄子弘凡瘫软在地,脸色苍白,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他闭着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忽然,脸颊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他勉强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石凯蹲在他面前的身影。逆着光,石凯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专注是真实的。他手里拿着一瓶拧开了盖子的冰镇矿泉水,正轻轻地贴在他的脸上。
“喝点水,慢点喝。”石凯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似乎少了几分冷硬。
黄子弘凡愣愣地接过水瓶,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热的喉咙,带来一丝救赎般的清醒。他小口小口地喝着,余光瞥见石凯额角也带着细密的汗珠,大概是因为刚才跟着他跑以及扶住他耗费了力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石凯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体育生,动作却意外地细心。
“谢……谢……”黄子弘凡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地道谢。
“嗯。”石凯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在他旁边坐下,目光望向跑道,“第一次都这样,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黄子弘凡却莫名听出了一点安慰的意思。
两人一时无话。树荫下还算凉爽,微风拂过,带走些许燥热。黄子弘凡靠着树干,感受着体力一点点恢复,心跳也逐渐平缓。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的那抹冰凉触感,交织成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偷偷侧过头,看着石凯线条硬朗的侧脸。这个人,好像和他第一印象里的那个“不好接近”的酷哥,有点不一样。
至少,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没有嘲笑,没有置之不理,而是递过来了一瓶冰镇的水。
黄子弘凡低下头,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好像……跑八百米这个“噩梦”,也因为最后这一点点意想不到的温柔,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当晚,回到宿舍,黄子弘凡洗去一身疲惫,坐在书桌前,再次翻开了那个皮质封面的日记本。
黄子的心情日记
202X年9月19日,晴,热。
我宣布,八百米是我一生之敌!
感觉灵魂都要从嘴巴里跑出来了,形象全无,惨烈程度堪比大型车祸现场。
但是……躺在地上快要死掉的时候,看见的是他逆着光的脸。
他递过来的水是冰镇的,贴在我脸上的时候,一下子就把我从地狱拉回来了。
嗯…突然觉得,这个体能测试的“噩梦”,好像……也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