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里的秘密

体能测试的“惨痛”经历让黄子弘凡蔫儿了两天。每次看到操场都觉得双腿发软，但奇怪的是，想到石凯递过来的那瓶冰镇矿泉水，以及他逆光蹲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心里那点对跑步的抗拒又会莫名消散一些。

周五下午，又到了约定的“音乐辅导”时间。

黄子弘凡提前到了琴房，这次他特意准备了一些节奏感更强的流行歌曲谱子，想着或许这样更容易让石凯找到感觉。他对自己说，这是基于专业角度的调整，绝对不是因为上次看到对方耳朵通红的样子而心软。

三点整，石凯准时出现。他依旧是一身简单的运动装束，但比起第一次见面时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感觉怎么样？”黄子弘凡指的是周二的体能训练。

“还好。”石凯言简意赅，走到钢琴旁站定，目光扫过琴谱，“今天练什么？”

“试试这个，”黄子弘凡把一份谱子推过去，“节奏比较明快，鼓点清晰，你试试跟着旋律找找感觉，不一定非要唱准，先跟着打拍子。”

石凯拿起谱子，眉头微蹙，看得认真。黄子弘凡发现，当他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身上那种冷峻感会格外明显，嘴唇紧抿，眼神锐利，像是在研究战术图。

黄子弘凡开始弹奏前奏，流畅的旋律从指尖流淌而出。他一边弹，一边用余光观察石凯。

出乎意料的是，石凯并没有急着开口唱。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开始在空中，随后又落在自己的大腿上，一下一下，精准地敲打着节拍。

哒，哒，哒哒哒。

他的节奏感好得出奇，每一个重拍、次重拍都卡得精准无比，甚至带点随性的切分，都处理得自然而富有韵律。这和他唱歌时那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音准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黄子弘凡心里微微一动，手上弹奏的旋律不自觉地加入了一些变化，节奏变得更加复杂，带了些布鲁斯的摇摆感。

石凯的指尖只是微微一顿，随即立刻跟上，节奏纹丝不乱，甚至随着旋律的起伏，指尖敲击的力度也带上了微妙的情绪变化。

一曲终了，琴房里有片刻的安静。

“你的节奏感……非常非常好。”黄子弘凡由衷地赞叹，这次是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安慰成分，“比我见过的很多专业学生都不差。”

石凯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么直接的夸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耳根又有点泛红的趋势。“……还行吧。打球需要听节奏。”

“怪不得你篮板抢得好，”黄子弘凡笑起来，感觉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是跟着比赛的节奏感走的吧？”

石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闪过一丝被说中的细微波动。

黄子弘凡趁热打铁：“那我们换个方式。你不急着唱，先听我弹，或者我们找点纯鼓点的音乐，你跟着节奏念歌词，像Rap那样，怎么样？先把节奏稳住，音准我们慢慢磨。”

这个提议似乎让石凯放松了不少。他点点头：“可以试试。”

接下来的时间，氛围明显轻松了许多。黄子弘凡不再执着于纠正每一个跑调的音符，而是更多地引导石凯去感受音乐的律动。他发现，当石凯沉浸在节奏里，用那种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念诵歌词时，竟然有一种独特的、粗粝的魅力，和他唱歌时判若两人。

而石凯也渐渐发现，身边这个看起来总是阳光活力、甚至有点话痨的音乐才子，在谈及专业和投入演奏时，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的眼神会变得异常专注，嘴角那抹惯常的笑意会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纯粹和虔诚。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不是炫耀技巧，而是在真诚地表达每一个音符的情感。

有一次，黄子弘凡在示范一段情感细腻的慢板乐章时，完全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融入了旋律之中。琴房昏暗的光线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那一刻的他，安静、深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石凯靠在钢琴边，看着这样的黄子弘凡，一时忘了打拍子。

直到黄子弘凡弹完最后一个音符，睁开眼，对上石凯有些出神的目光，才笑着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石凯迅速回过神，移开视线，恢复了一贯的酷哥表情：“没有。弹得挺好。”

黄子弘凡嘿嘿一笑，也没在意。他心情很好，因为他觉得今天收获巨大。他不仅找到了帮助石凯的正确打开方式，更窥见了这位“互助对象”身上截然不同的两面性——球场上的凌厉，节奏上的天赋，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与硬汉外表不符的细微窘迫。

而石凯，似乎也透过那些跳跃的音符和专注的侧脸，看到了黄子弘凡除了“校园男神”标签之外，更深层的东西。

这次的琴房时光，不再是最初的尴尬和憋笑，而是变成了一种悄无声息的探索和发现。空气中流淌的不再是跑调的音符，而是一种微妙的理解，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彼此吸引的磁场。

辅导结束，石凯离开时，破天荒地主动说了句：“下周二操场见。”

黄子弘凡笑着挥手：“知道啦，这次我肯定跑完八百米不趴下！”

关上琴房门，黄子弘凡没有立刻离开。他走到窗边，看着石凯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然后回身，目光落在刚才石凯靠过的钢琴上。

他走过去，手指轻轻按下一个琴键，发出清脆的单音。

今天，他好像触碰到了石凯坚硬外壳下，一点点柔软而有趣的内核。这种感觉，比完成一首高难度乐曲更让他有成就感。

他拿出日记本，嘴角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黄子的心情日记

202X年9月22日，晴。

原来他不是音痴，只是他的天赋点在了节奏上。

他闭着眼打拍子的样子，专注得让人不忍打扰。指尖落在膝盖上的声音，和我的心跳莫名重合了。

他说他喜欢有力量的鼓点，打球需要节奏。我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他在球场上那么耀眼了。

今天，我们好像才真正开始“互助”。不只是功课上的，还有……一点点关于彼此的，秘密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