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的春天来得晚，四月的街道两旁，残雪尚未完全消融。叶凌云站在中央大街上，看着手机银行里刚刚到账的一百万元，心中没有预想中的激动，只有沉甸甸的责任。
这笔钱要怎么用？他反复思索着。
回东阳开公司，这已经是决定好的事。但具体的运作模式，必须经过精密计算。他租住的狭小房间里，灯光亮了一整夜，纸上写满了各种方案和数字。
第二天一早，叶凌云退了租住的房子，收拾好简单的行李——一个行李箱就装下了他全部家当。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妈，我要回东阳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母亲略带哽咽的声音：“好，好...什么时候到？妈妈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叶凌云顿了顿，“爸...他还生气吗？”
母亲叹息道：“你爸他...就是嘴硬。你发表的那些论文，他打印出来放在办公室，逢人就夸。你开发的床垫，他偷偷买了一个，放在主卧里。”
叶凌云心头一热，眼眶有些发涩。
“对了，那个...苏婉晴前几天还来家里问过你。”母亲小心翼翼地说，“她大学刚毕业，在金华一所中学当老师。还有吴依可，好像在做直播，挺有名的。楼晨媛去上海发展了，说是进了演艺圈。江怡晴在北京读医，她姐姐江怡田还在市医院当护士...”
“妈，”叶凌云打断她，“我回去是为了创业，不是为别的。”
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他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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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阳市的变化不大，依然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空气。叶凌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市区边缘租下了一个简陋的办公室，月租两千。
第一步，找工厂。
经过一周的考察，他在东阳经济技术开发区找到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小型床垫厂。老板是个中年人，因经营不善欠了一屁股债，正急于脱手。
“二十万，设备、场地、存货都给你。”老板咬着牙报出底价。
叶凌云仔细检查了生产线和设备状况，虽然陈旧，但保养尚可，改造后应该能满足初期生产需求。他爽快地签了合同，支付了二十万。
第二步，招人。
他在网上发布了招聘信息：工人十名，销售人员十名。要求不高，但有一条特别注明——“愿意接受创新工作模式，有拼搏精神”。
面试那天，来了五十多人。叶凌云亲自面试每一个人，最终选出了二十人。工人大多是下岗再就业的中年人，有缝纫或机械操作经验；销售人员则都是年轻人，有活力，敢闯敢拼。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鼎盛集团的创始团队。”叶凌云站在简陋的办公室里，对二十名员工说道，“我们的第一个产品是‘智能穴位助眠床垫’，特点是30秒内帮助用户入睡。”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显然对这个宣传有所怀疑。
叶凌云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们的工作模式会很特别。工人和销售人员两人一组，一个负责生产，一个负责销售。第一个月，每人固定薪资一万元。”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在东阳，普通工人月薪也就四五千。
“但第二个月开始，你们的收入将完全与业绩挂钩。”叶凌云话锋一转，“每个小组将获得其创造利润的20%作为报酬，小组内两人各得20%。”
“那不就是每人能拿总利润的20%？”一个年轻销售问道。
“没错。”叶凌云点头，“但前提是，你们必须付出相应努力。每天工作时间十小时，没有固定休息日，业务需要时随时加班。”
底下又是一阵议论。
“此外，我还要投资二十万送你们去培训。”叶凌云说出了最让人意外的决定，“工人去学习最新的生产技术和设备操作，销售人员学习营销技巧、沟通心理学和中医基础理论。只有真正理解产品，才能更好地推广它。”
一个中年工人犹豫着举手：“叶总，我们这些老工人，还能学会那些新东西吗？”
“年龄不是问题，学习的态度才是。”叶凌云肯定地说，“只要你们愿意学，公司就愿意投资。”
最终，所有人都留了下来。叶凌云按照每个人的特点，将工人和销售人员配对分组。每组负责特定区域的市场，从生产到销售形成完整闭环。
第三步，推广。
叶凌云将二十万投入快手平台，制作了一系列短视频。视频中，志愿者现场试用床垫，果然在30秒内进入睡眠状态。这种直观的效果展示迅速吸引了关注。
“这是特效吧？”
“30秒入睡？太夸张了！”
“我失眠三年了，如果真的有效，五千也值！”
评论区的讨论越来越热烈。叶凌云又推出了“先享后付”政策：顾客可以先试用一个月，满意后再付款。这个政策大大降低了购买门槛。
第四步，生产。
叶凌云用最后二十万采购原材料。他选择的是高品质记忆棉和医用级硅胶，内置的传感器和微型按摩装置都是定制生产。尽管每个床垫的成本控制在一千元左右，但用料和工艺都达到了中高端水平。
定价五千，扣除成本、运营费用和员工分成后，每个床垫的净利润约两千元。
一百万启动资金，就这样分配完毕：工厂二十万，员工培训二十万，推广二十万，原材料二十万，预留二十万作为应急资金。
“叶总，我们真的能成功吗？”财务小张担忧地问，“这种模式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叶凌云平静地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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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月，所有人都拿着固定的一万元工资，参加紧张培训。工人们在专业技师指导下学习新型设备操作，销售人员则白天学习营销技巧，晚上恶补中医穴位知识。
叶凌云自己也身兼数职：产品研发、质量控制、市场策划、客户服务...他每天工作超过十六小时，常常在工厂的简易床上和衣而睡。
第二个月，产品正式上市。
首批一百个床垫，采取“先享后付”模式推向市场。叶凌云亲自带领销售团队，在东阳市中心广场举办了一场体验活动。
“各位朋友，我们的智能穴位助眠床垫，融合了千年中医智慧与现代科技...”叶凌云站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声音沉稳自信。
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突然失神——江怡田，江怡晴的姐姐，正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他。
叶凌云定了定神，继续讲解。演示环节，三位长期失眠的志愿者现场试用。计时开始，全场安静。
28秒，第一位志愿者呼吸变得平稳。
29秒，第二位志愿者发出轻微鼾声。
30秒，第三位志愿者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现场爆发出惊呼和掌声。当天，五十个体验名额被一抢而空。
活动结束后，江怡田走到展台前。
“小弟弟，长大了。”她微笑着说，眼神里有一丝欣慰。
“怡田姐...”叶凌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妈妈失眠很久了，我想给她订一个。”江怡田直接说道，“效果真的像演示那样吗？”
“我们的产品通过了医疗器械认证，有完整的临床测试数据。”叶凌云递给她一份资料，“怡田姐可以拿回去研究，试用一个月后再决定是否购买。”
江怡田接过资料，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变了很多，更沉稳了。晴晴在北京一直关注着你的消息，她...”
“怡田姐，”叶凌云礼貌地打断，“我现在只想把公司做好。”
江怡田点点头，没有再多说，留下联系方式后离开了。
那天晚上，叶凌云收到江怡晴的微信：“听说你的产品很棒，恭喜。我在北京医院实习，一切都好。”
简单的问候，克制的距离。叶凌云回复：“谢谢，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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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月，数据开始说话。
首批一百个床垫的用户反馈陆续回来，好评率高达92%。复购和转介绍率也超出预期。更让人惊喜的是，有几个用户主动录制了使用视频，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自己的体验。
“三年了，我终于能睡个整觉了！”
“妈妈用了之后，血压都降下来了！”
“虽然贵，但值！”
口碑效应开始显现。当月，鼎盛集团接到三百个订单。
按照新的薪酬制度，业绩最好的小组获得了惊人的报酬——那个小组当月销售了五十个床垫，创造利润十万元，每人获得两万元分成。即使业绩最差的小组，每人也有八千元收入。
员工们的工作热情被彻底点燃。有人主动延长工作时间，有人研究出更有效的销售话术，工人则琢磨着如何提高生产效率。
叶凌云适时推出了激励机制：每月销售额最高的小组额外奖励五千元；提出有效改进建议的员工可获得“创新奖金”；连续三个月表现优异者可晋升为区域负责人。
工厂里开始二十四小时轮班生产，订单已经排到三个月后。叶凌云将预留的二十万应急资金投入扩大生产线，又招募了五组新员工。
第四个月，鼎盛集团的销售额突破五百个床垫，利润达到一百万元。按照约定，叶凌云拿出四十万元作为员工分成。
发薪日那天，工厂里洋溢着节日般的气氛。那个拿到四万元分成的小组组长，一个曾经下岗的中年工人，握着叶凌云的手哽咽道：“叶总，我从来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挣这么多钱...”
“这是你们应得的。”叶凌云认真地说，“但记住，现在只是开始。我们要做的不仅是赚钱，更是改变人们的生活质量。”
随着业务扩大，叶凌云开始考虑线上渠道。他组建了一个小型电商团队，在天猫、京东开设旗舰店。同时，与几家连锁家居卖场达成合作意向。
第五个月，一场危机悄然而至。
一家媒体报道称：“30秒入睡？涉嫌虚假宣传！揭秘‘神奇床垫’背后的真相。”
文章质疑产品的科学性，称中医穴位理论缺乏现代医学验证，所谓的“30秒入睡”可能是夸大宣传。报道一出，舆论哗然。
订单量骤降，已有客户要求退货，一些合作渠道商也开始观望。
“叶总，怎么办？”销售经理焦急地问。
叶凌云沉思片刻：“联系那家媒体，邀请他们来实地考察。同时，联系东阳市中医院和医科大学，申请进行正式临床实验。准备好所有认证文件和用户反馈数据，我们要正面回应。”
三天后，媒体记者和医学专家来到工厂。叶凌云亲自陪同，展示了完整的生产过程、质量检测流程，并提供了一百名用户的追踪数据。
“我们从未宣称能治疗疾病。”叶凌云在现场诚恳地说，“我们的产品是辅助改善睡眠的工具。30秒入睡是基于对两百名志愿者的测试结果，但个体差异确实存在。”
中医院的专家在经过详细考察后，给出了客观评价：“虽然传统中医理论与现代科技结合仍存争议，但该产品设计合理，所用材料安全，作为辅助睡眠用品，有一定参考价值。”
报道风向开始转变。一周后，一篇新的文章登出：“是黑科技还是真科学？记者实地探访鼎盛集团。”
文章客观报道了实地考察的情况，并附上了专家的评价和用户的真实反馈。舆论逐渐回归理性。
危机变成了转机。经过这场风波，鼎盛集团的知名度反而大幅提升。公众看到了一个愿意直面质疑、公开透明的企业形象。
当月订单量不降反升，突破八百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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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鼎盛集团已经拥有员工五十人，月销售额稳定在一千个床垫以上。叶凌云在东阳市中心租下了正式的办公楼，工厂也扩建了一倍。
一个普通的下午，叶凌云正在办公室审阅新产品的设计图，前台打来电话：“叶总，有位吴女士想见您，她说她叫吴依可。”
叶凌云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请她进来。”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女人让叶凌云几乎认不出来。曾经的“小妖精”已蜕变成成熟优雅的女性，精致的妆容，得体的套装，但那双眼睛依然妩媚动人。
“叶凌云，好久不见。”吴依可微笑着说，“不请我坐坐？”
“请坐。”叶凌云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听说你在做直播，很成功。”
“比不上你。”吴依可环顾办公室，“鼎盛集团，现在东阳谁不知道。你的床垫，我妈妈买了一个，效果确实好。”
“谢谢认可。”
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你知道吗？”吴依可突然说，“我们几个曾经聚在一起，讨论你到底去了哪里。苏婉晴说你一定是在某个重点大学埋头苦读；楼晨媛猜你可能出国了；江怡晴说你应该在搞科研...没人想到，你会回东阳创业。”
叶凌云没有回应。
“你当年突然消失，我们都很...”吴依可斟酌着用词，“困惑。但现在我明白了，你需要空间成长。”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叶凌云平静地说。
吴依可站起身：“我今天来，其实是想谈合作。我的直播平台有五百多万粉丝，家居类产品很受欢迎。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合作推广。”
叶凌云考虑片刻：“我会让市场部负责人跟你对接。”
“好。”吴依可走到门口，回过头，“叶凌云，你变得很厉害。但有时候，也不要太孤独。”
门轻轻关上。叶凌云走到窗前，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陷入了沉思。
他的手机响起，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听说你的公司上了东阳新闻，祝贺。我下个月毕业，可能会回东阳发展。”
叶凌云回复：“欢迎回来，需要帮助随时联系。”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进办公室。叶凌云看着墙上挂着的公司愿景——“用科技改善生活，让每个人都能拥有健康睡眠”，心中涌起一股坚定的力量。
这一百万的启动资金，已经变成了月流水五百万的企业。但这只是开始，他脑海中已经有了第二代产品的雏形，还有更广阔的市场等待开拓。
东阳，这个曾经想要逃离的城市，如今成了他事业的起点。而那些曾经纠缠不清的过去，似乎也随着时间变得云淡风轻。
但叶凌云知道，有些故事还没有结束，有些人在命运的安排下，终会重逢。
而他已经准备好了，以全新的姿态，面对所有即将到来的一切。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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