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东门的城墙上，斑驳的箭孔里还嵌着北狄骑兵的断箭，墙体上的血污被寒风凝成深褐，沈砚之按着腰间长剑，看着士兵们扛着木料修补城墙，疲惫的眉眼间却凝着一丝振奋。三日前北狄突袭的余波尚未散尽，青州城内却已恢复了几分生机。流民安置点的炊烟袅袅升起，街头的商贩重新支起摊子，就连城门口的守卫，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大人，王府传来消息，京城来了天使，带着陛下圣旨，专召您与殿下即刻回府接旨！”陈默骑着快马赶来，马蹄踏过青石板溅起细碎雪沫，语气里难掩激动。自那日议事堂对峙擒下李嵩，又击退北狄，沈砚之与萧景珩便将柳党勾结外敌的罪证连夜整理成册，派精锐快马送往京城。如今天使临门，定是皇帝有了定论。
沈砚之心中一振，抬手抹去脸颊的风霜，快步走下城墙。途经流民安置点时，几个孩童捧着温热的窝头围上来，脆生生地喊：“沈大人！”不远处的老妇也颤巍巍拱手，眼中满是感激。沈砚之驻足点头，看着眼前安稳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从被贬谪的孤臣，到死守青州的参军，他所做的一切，终究没有辜负百姓的托付。
贤王府门前早已肃立整齐，青州官员按品级分列两侧，百姓们自发围在街角，翘首以盼。一身明黄色锦袍的天使手持圣旨，立于台阶之上，身后禁军侍卫甲胄鲜明，神色肃穆。萧景珩身着素色朝服，正静立等候，见沈砚之赶来，微微颔首，目光中藏着期许。
“萧景珩、沈砚之接旨！”天使清了清嗓子，展开明黄色的圣旨，洪亮的声音穿透人群，“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贤王萧景珩，镇守青州，躬亲民事，流民安则地方宁；北狄来犯，亲率将士死守，却强敌于城门之外，保境安民功不可没。更揭发柳成业勾结北狄、贪墨赈银、私造兵器之大罪，忠勇可嘉。特晋封萧景珩为靖北王，总领北方七州兵权，即刻整饬军备，抵御北狄，便宜行事。
前御史沈砚之，刚正不阿，虽遭贬谪，仍心系社稷。投效青州以来，整顿吏治则贪官敛迹，安抚流民则百姓归心，查探奸党则铁证如山，退敌守城则身先士卒。其忠，可昭日月；其能，可担重任。特擢升沈砚之为青州通判，加御史中丞衔，全权督察北方诸州吏治，凡贪腐、通敌之徒，许先斩后奏，不必拘泥常法。
另，命靖北王与沈砚之速将柳党余孽清剿干净，再遣心腹护送完整罪证入京，朕将亲审柳成业，彻查党羽，还朝堂清明，还天下太平。钦此！”
萧景珩与沈砚之双双跪地接旨，额头触碰到冰冷的青石板，声音铿锵：“臣，接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圣明！靖北王千岁！沈大人千岁！”围观的百姓与官员轰然跪拜，欢呼声震彻青州街巷。孩童们举着手中的窝头挥舞，老妇们抹着眼泪喃喃祈祷，连日来的惶恐与不安，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安心。
天使将圣旨递到二人手中，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拱手道：“靖北王殿下，沈大人，陛下阅罢二位送来的罪证，震怒之余，更对二位赞不绝口。此次特意命咱家亲往青州宣旨，便是要让天下人知，陛下识人善任，绝不纵容奸邪，亦不负忠良。”
萧景珩起身拱手，语气诚恳：“劳烦天使长途奔波，殿下一路辛苦。臣定当恪尽职守，不负陛下所托，守好北方疆土。”
沈砚之亦躬身行礼，目光坚定：“臣必当竭尽所能，督察吏治，清剿柳党余孽，绝不让贪腐之徒再害百姓，绝不让外敌再犯我大靖疆土。”
天使点点头，又从怀中取出一封封缄的密信，递予萧景珩：“殿下，此乃陛下密旨。陛下言，柳成业在朝中经营数十载，党羽众多，此次虽有铁证，却需谨慎行事。密信中详述了京中柳党动向，供二位参考。”
待天使入府歇息，百姓们仍围在王府门前，不肯散去。沈砚之走到人群前，拱手道：“多谢诸位乡亲信任。沈某今日蒙陛下提拔，肩上担子更重，往后定当尽心竭力，护青州安宁，护诸位乡亲周全。”
“沈大人放心！我们都信你！”
“若有需要，我们百姓也愿出力，帮大人清剿柳党！”
欢呼声再次响起，沈砚之望着众人真挚的脸庞，心中暖意涌动。他知道，这份提拔不是荣耀的终点，而是责任的开端。北方七州的兵权、诸州的吏治督察，每一份权力背后，都是皇帝的信任，更是百姓的期盼。
王府书房内，萧景珩展开密信细读，眉头渐渐拧紧：“陛下在密信中说，柳成业得知罪证入京，已暗中调动党羽，企图劫持护送罪证的侍卫，还在朝堂上散布谣言，说你我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沈砚之闻言，眼神一冷：“柳成业狗急跳墙，竟还想颠倒黑白。好在我们早有防备，护送罪证的侍卫皆是精锐，且沿途安排了接应之人，定能确保罪证安全抵达京城。”
一旁的苏墨抚须道：“恭喜二位得陛下赏识，如今殿下手握北方七州兵权，沈大人掌督察之权，正是清剿柳党、抵御北狄的大好时机。只是柳党余孽在青州仍有潜伏，需尽快肃清，以免后患。”
“苏先生所言极是。”沈砚之颔首，“臣今日便带人清查青州城内外，凡与柳党有牵连者，一律严惩不贷。同时整顿青州吏治，选拔清正官员填补空缺，确保地方安稳，好让殿下安心前往北方接管兵权。”
萧景珩看着沈砚之，语气郑重：“沈先生，北方诸州地势复杂，北狄虎视眈眈，吏治亦多被柳党渗透。你我二人虽各有分工，却需同心同德。待我接管兵权后，便着手部署边防，你在青州站稳脚跟后，可逐步前往北方诸州督察吏治，清除柳党余毒。”
“臣遵令！”沈砚之拱手应道。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圣旨，指尖轻轻摩挲着“御史中丞”四个字，心中感慨万千。昔日他在朝中弹劾柳党，却落得贬谪蛮荒的下场；如今蒙陛下赏识，得授督察大权，终有机会亲手清除奸邪，澄清玉宇。这份知遇之恩，他唯有以死相报。
当日午后，沈砚之便带着陈默与精锐侍卫，开始清查青州城内的柳党余孽。此前被擒的和兴号掌柜与柳党死士，又供出了十余名潜伏在青州的柳党亲信，有的伪装成账房，有的藏匿在流民之中，意图伺机作乱。沈砚之带队逐一排查，短短一日便将所有余孽一网打尽，没收赃款数万两，尽数充作青州军饷与流民救济粮。
与此同时，萧景珩则开始整顿青州守军，挑选精锐将士编入北方军，又命人清点粮草、修补兵器，为前往北方接管兵权做准备。青州城内军民同心，各司其职，一派井然有序的景象。
傍晚时分，沈砚之巡查归来，路过流民安置点，见老妇们正在教孩童读书识字，青壮年们忙着开垦荒地，妇女们坐在廊下纺织，脸上都带着安稳的笑容。他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片澄明。他所求的，从来不是高官厚禄，而是这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这大靖江山能国泰民安。
“大人，您看，这是百姓们特意为您做的窝头，说让您补补身子。”陈默捧着一个温热的窝头走来，语气欣慰。
沈砚之接过窝头，咬了一口，粗糙的口感中却透着香甜。他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夕阳正将青州城染成金红，城墙上的士兵们仍在加紧操练，远处的田野里，新翻的泥土散发着生机。
他知道，前路依旧布满荆棘。柳党未除，北狄未退，朝堂之上的较量仍在继续。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靖北王的并肩作战，有百姓的鼎力支持，有陛下的明察秋毫，更有一颗坚定的初心。
此时，京城皇宫内，皇帝看着案上的柳党罪证，眼神冰冷如霜。他抬手召来禁军统领，沉声道：“传朕旨意，即刻包围柳府，将柳成业及其党羽全部拿下，打入天牢！另派大军沿途接应青州送来的罪证，绝不能让柳党得逞！”
“臣遵旨！”禁军统领领旨退下，皇宫内的烛火映着皇帝坚毅的脸庞，一场席卷京城的清党风暴，即将拉开帷幕。
而远在青州的沈砚之，正站在贤王府的窗前，与萧景珩一同望着北方的方向。他们知道，一场更大的决战即将到来。肃清柳党，抵御北狄，守护大靖江山，这便是他们肩上的重任，也是他们毕生的追求。青州的风依旧凛冽，却吹不散他们心中的坚定，更吹不灭他们守护天下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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