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的晨光刚驱散夜雾,城西主营粮仓方向突然升起滚滚黑烟,伴随着百姓的惊呼与救火的呐喊,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刚平息内奸风波的贤王府上空。
沈砚之正与陈默核对柳党罪证的卷宗,听闻消息时,手中的毛笔“啪”地落在纸上,墨迹晕开一大片。“主营粮仓?”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那是存放青州半数存粮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失火!”
主营粮仓不同于上次被烧的城郊分仓,里面不仅存放着朝廷拨付的赈灾粮,还有青州百姓上缴的公粮,是维系全城百姓与数万流民生计的根基。如今钦差将至,柳党虎视眈眈,这个节骨眼上粮仓失火,绝不可能是意外。
“备马!”沈砚之抓起腰间的长剑,快步冲出书房,“通知侍卫队,立刻赶往主营粮仓救火,务必保住剩余的粮食!再派人封锁粮仓四周,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严查可疑人员!”
策马疾驰在青州街头,浓烟越来越浓,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粮食味,呛得人喉咙发紧。远远望去,主营粮仓的屋顶已被大火吞噬,火光冲天,灼热的气浪隔着数条街都能感受到。粮仓外,百姓们提着水桶、端着水盆,慌乱地救火,却被火势逼得连连后退;流民们聚集在警戒线外,眼神惶恐,低声啜泣。那是他们的救命粮,若是烧光了,他们熬过了寒冬,也熬不过春荒。
“沈大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混乱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百姓们纷纷让开道路,眼中满是期盼。
沈砚之翻身下马,顾不得擦拭脸上的烟灰,快步走到粮仓门口。守仓的校尉浑身是汗,衣衫焦黑,见他赶来,连忙跪地请罪:“大人!属下有罪!粮仓突然失火,火势太猛,我们尽力了,可……可里面的粮食已经烧了大半!”
“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沈砚之抓住校尉的手臂,语气急切,“粮仓戒备森严,每日都有人巡查,怎么会突然失火?有没有发现异常?”
校尉脸色惨白,声音颤抖:“今早寅时,值守的士兵突然发现东仓方向冒起黑烟,等我们冲过去时,火势已经蔓延开来。粮仓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我们砸开门才进去救火,却发现值守的三个士兵都倒在地上,已经没气了”
沈砚之心中一沉,立刻带人冲进粮仓。里面早已是一片火海,粮食被烧得噼啪作响,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他强忍着窒息感,走到东仓。火势的源头,仔细查看四周。地面上散落着烧焦的粮食,墙体被熏得漆黑,唯有墙角一处,残留着些许未燃尽的黑色粉末,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
“陈默,你来看!”沈砚之蹲下身,用剑尖挑起一点黑色粉末,“这不是粮食燃烧后的灰烬,像是火药的残渣!”
陈默快步上前,凑近一闻,脸色骤变:“大人,确实是火药!而且是威力极强的黑火药,难怪火势蔓延得这么快,还能瞬间困住里面的值守士兵!”
“有人故意纵火,还用了火药助燃!”沈砚之眼神锐利,“立刻封锁整个粮仓,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寻找更多线索!另外,把那三个值守士兵的尸体抬出去,让仵作仔细查验,查明死因!”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是流民!一定是流民不满粮食不够,故意放火烧了粮仓!我昨晚还看到有流民在粮仓外徘徊!”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流民们脸色煞白,纷纷辩解:“不是我们!我们怎么敢烧自己的救命粮!是有人故意污蔑我们!”
“就是!肯定是你们这些当官的没管好粮仓,自己失火了,想嫁祸给我们!”
百姓们也议论纷纷,有人相信流民,有人却被流言煽动,对着流民指指点点,场面再次混乱起来。
沈砚之眉头紧锁,他知道,这又是有人故意散布流言,想挑拨百姓与流民的矛盾,制造混乱,好给即将到来的钦差留下“贤王治理无方,青州民不聊生”的把柄。不用想,定是柳党之人干的。
“大家静一静!”沈砚之纵身跳上一块高石,声音洪亮,压住了嘈杂的人声,“粮仓失火绝非流民所为!若是流民纵火,他们为何要烧毁自己的救命粮?而且粮仓戒备森严,仅凭流民,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还用火药纵火!”
他指着墙角的火药残渣,继续道:“大家看,这是火药的痕迹,纵火者是用火药点燃粮食,绝非简单的纵火!此事定是别有用心之人所为,目的就是要挑拨离间,制造混乱,让大家互相猜忌!我沈砚之在此立誓,三日之内,必定查明失火真相,揪出纵火凶手,还流民一个清白,还青州百姓一个公道!”
沈砚之的话掷地有声,百姓们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那些黑色的火药残渣,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流民们更是感动不已,纷纷喊道:“我们相信沈大人!请沈大人一定要查明真相!”
安抚好百姓与流民,沈砚之立刻安排人手:一部分人继续救火,清理现场;一部分人负责巡查粮仓四周,寻找目击者;还有一部分人跟着仵作,查验值守士兵的尸体。
很快,仵作便传来消息:三个士兵并非被火烧死,而是先被人用沾了蒙汗药的手帕迷晕,再被大火焚烧,伪装成失火致死的模样;而且士兵的脖颈处,都有细微的针孔,显然是被人用暗器偷袭后,才被迷晕的。
“蒙汗药、暗器、火药”沈砚之捏紧了拳头,“纵火者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而且对粮仓的值守时间、布局了如指掌,要么是府衙或王府中残留的内奸余党,要么是柳党潜伏在青州的精锐!”
陈默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道:“大人,昨日清理林文轩的住处时,我们发现了一本账本,上面记载着他与柳党分舵的往来,其中提到了一个叫‘鬼手’的人,说是柳党培养的死士,擅长暗器与纵火,专门负责处理棘手的事。会不会是这个‘鬼手’干的?”
“鬼手?”沈砚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很有可能!林文轩虽死,但柳党在青州的残余势力并未清除干净,这个‘鬼手’说不定就是他们留下的棋子,专门在这个时候制造混乱,给我们添堵!”
他立刻下令,全城搜捕“鬼手”,同时让人重新梳理林文轩的账本,寻找与“鬼手”相关的线索。可青州城不小,“鬼手”又擅长隐匿,搜捕了整整一天,却连一点踪迹都没有。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时,一个年幼的流民孩子找到了沈砚之。那孩子约莫七八岁,衣衫破旧,脸上带着泪痕,怯生生地递给他一块玉佩:“沈大人,这是……这是我今早在粮仓后面的巷子里捡到的。我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人,从粮仓里跳出来,把这块玉佩掉在了地上,然后就跑了。”
沈砚之接过玉佩,仔细查看。玉佩质地温润,上面刻着一只狰狞的鬼头,正是柳党死士的标志性信物!他心中一喜,连忙问道:“孩子,你还记得那个黑衣人的模样吗?他往哪个方向跑了?”
孩子努力回忆着,小声道:“他戴着面具,只露出眼睛,很高很瘦,跑的时候,胳膊好像有点瘸。他往城南的破庙里跑了!”
“城南破庙!”沈砚之立刻起身,对陈默道,“快!带一队侍卫,跟我去城南破庙!”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往城南破庙。破庙早已荒废,里面堆满了杂草与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沈砚之示意侍卫们悄悄包围破庙,自己则手持长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庙内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到一个黑衣人身影,正背对着门口,擦拭着手中的暗器。那人身材高大消瘦,左臂微微下垂,显然是胳膊受了伤,走路有些瘸。与孩子描述的一模一样!
“鬼手,别来无恙?”沈砚之声音冰冷,一步步走上前,“主营粮仓的火,是你放的吧?”
黑衣人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戴着一张鬼头面具,眼神阴鸷如蛇:“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沈砚之,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聪明。”
“是你杀了值守的士兵,用火药纵火,还散布流言,想挑拨百姓与流民的矛盾,对不对?”沈砚之步步紧逼,长剑直指鬼手,“柳党让你这么做,就是想让钦差看到青州混乱的模样,诬陷贤王治理无方,对不对?”
鬼手冷笑一声,手中的暗器猛地掷向沈砚之:“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就去死吧!”
沈砚之早有防备,侧身避开暗器,长剑挥舞,直取鬼手的要害。鬼手擅长暗器,近身搏斗却稍逊一筹,更何况他左臂受伤,动作不便,没过几个回合,便被沈砚之的长剑抵住了咽喉。
“说!是谁派你来的?柳党在青州还有多少残余势力?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阴谋?”沈砚之语气冰冷,剑刃微微用力,划破了鬼手的皮肤,渗出一丝鲜血。
鬼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猛地咬向自己的牙关。他的牙齿里藏着剧毒,显然是早已做好了畏罪自杀的准备。
“休想自尽!”沈砚之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阻止了他的动作,“把他绑起来,带回王府审讯!”
侍卫们立刻上前,将鬼手牢牢绑住,堵住了他的嘴,防止他再次寻死。
回到贤王府,沈砚之立刻对鬼手进行审讯。起初,鬼手还嘴硬不肯开口,可当沈砚之拿出那块鬼头玉佩,又摆出林文轩账本上关于他的记载时,鬼手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原来,鬼手是柳党培养的顶尖死士,此次前来青州,便是受柳成业之命,潜伏在青州,配合林文轩传递消息,破坏贤王府的计划。林文轩死后,他便接到了柳党的新命令。在钦差抵达青州前,烧毁主营粮仓,制造混乱,嫁祸流民,同时暗杀沈砚之,彻底打乱贤王府的部署,让贤王无力应对钦差的质询。
“柳党……柳党还在青州安排了十几个暗线,潜伏在府衙和流民安置点,等钦差到来,他们就会联名诬告贤王,说贤王私藏粮草、意图谋反”鬼手声音虚弱,眼神中满是恐惧,“钦差……钦差明日就会抵达青州,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诬告信”
沈砚之闻言,心中一惊。没想到柳党竟然布下了这么大的局,不仅要烧毁粮仓,还要借钦差之手,除掉贤王!
他立刻将此事禀报给萧景珩。萧景珩听后,脸色阴沉得可怕,却并未慌乱:“沈先生,幸好你及时抓住了鬼手,查明了真相。看来,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不仅要拿出柳党纵火、诬告的证据,还要将他们潜伏在青州的暗线一网打尽,让钦差看清柳党的真面目!”
“殿下放心!”沈砚之拱手道,“属下立刻带人,根据鬼手的供述,抓捕那些潜伏的暗线,同时整理柳党纵火、贪腐、构陷忠良的罪证,明日钦差抵达时,定要让柳党的阴谋彻底败露!”
深夜的贤王府,灯火通明。沈砚之带领侍卫,按照鬼手的供述,连夜抓捕了潜伏在青州的柳党暗线;陈默则带领幕僚,整理着一份份确凿的罪证,从赵怀安的贪墨账册,到林文轩的密信,再到鬼手的供词,以及柳党纵火的证据,一一整理成册,堆满了整个书桌。
窗外的夜色渐渐褪去,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沈砚之看着桌上厚厚的罪证,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知道,明日便是与柳党正面交锋的关键时刻。钦差到来,既是危机,也是转机。只要他们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揭穿柳党的阴谋,不仅能洗清贤王的冤屈,还能让柳党在朝堂上元气大伤。
而此时,青州城外,一队钦差仪仗正缓缓驶来,为首的正是柳成业的心腹。礼部侍郎张谦。张谦坐在轿中,手中拿着柳党早已准备好的诬告信,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他以为,青州早已是一片混乱,贤王与沈砚之已是瓮中之鳖,却不知,沈砚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青州城的风,再次变得紧张起来。一场关乎贤王命运、关乎青州百姓安危、关乎天下局势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