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将赵怀安斩首示众的第三日,青州城的风还带着血腥味,府衙后院的密牢里,却传来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关押的三名赵怀安旧部,竟在深夜被人悄无声息地灭口了。
“大人,您快看!”亲信幕僚陈默浑身冷汗地冲进书房,手中捧着一件染血的囚衣,“这三人皆是被利刃割喉而死,伤口平整,下手极快,显然是江湖老手。而且牢门的锁芯完好无损,看守的差役也被人用迷香迷晕,连呼救都没能发出!”
沈砚之猛地站起身,目光落在囚衣上的血痕上,指尖攥得发白。这三人是追查柳党在青州秘密据点的关键线索,他本想从他们口中撬出更多柳党勾结地方势力的证据,可如今人一死,线索彻底断了。
“此事绝不是外人能做到的。”沈砚之的声音冰冷得像淬了霜,“密牢守卫森严,除了王府与府衙的核心之人,无人知晓关押地点。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密牢灭口,还能避开巡逻侍卫,必定是府中有人通风报信,甚至亲自策划了此事!”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书房内炸响。陈默脸色骤变:“大人的意思是……府里有内奸?”
沈砚之点头,眼神锐利如鹰:“不仅有,而且这内奸的位置定然不低。上次我们突袭赵怀安藏匿赃款的别院,结果人去楼空;粮仓纵火案的线索刚有眉目,关键证人便离奇失踪;如今这三人被灭口,次次都精准掐断我们的追查,若不是内奸在暗中传递消息,柳党绝不可能如此精准地布局。”
他脑海中飞速闪过这些日子的细节:每次议事时,书房里的幕僚、侍卫皆在左右;传递文书时,经手的人更是繁杂;就连他与贤王商议对策时,也有不少侍从在门外候着。内奸就藏在这些人之中,像一条毒蛇,潜伏在暗处,随时准备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此事必须告知殿下。”沈砚之沉声道,“内奸一日不除,我们的每一步行动都会暴露在柳党眼前,整顿吏治、对抗柳党都无从谈起,甚至会危及殿下的安危!”
二人匆匆赶往贤王府,此时萧景珩正与苏墨商议应对京城钦差的对策。听闻密牢之事,萧景珩猛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内奸!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动手,简直是不把我贤王府放在眼里!”
苏墨也面色凝重:“殿下,沈大人所言极是。这内奸潜伏在府中,若不尽快揪出,后患无穷。只是府中上下数百人,亲信幕僚、侍卫侍从皆在其中,想要找出内奸,绝非易事。”
沈砚之早已深思熟虑,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属下倒有一计,可引内奸现身。”
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沈先生快说!”
“柳党屡次破坏我们的追查,目的就是为了保住他们在青州的根基,阻止我们拿到他们勾结地方官员的证据。”沈砚之缓缓说道,“我们可以故意放出消息,就说找到了赵怀安生前藏匿的‘柳党青州联络名册’,里面记载了所有与柳党勾结的官员姓名、据点位置,以及他们贪墨赈银的证据。然后,我们再假意商议,决定明日深夜,由我亲自带队,前往名册上记载的核心据点。城西废弃的城隍庙,取出名册与证据,呈给殿下。”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消息务必让府中上下皆知,尤其是要让内奸听到。内奸得知后,必定会立刻将消息传递给柳党,柳党为了毁掉证据,定会派人前往城隍庙埋伏,试图将我们一网打尽。而我们只需提前在城隍庙布下重兵,一方面捉拿前来夺证据的柳党之人,另一方面,密切关注府中之人的动向,看谁在暗中传递消息,那人便是内奸!”
萧景珩抚掌赞叹:“好计!此计一出,既能引蛇出洞,揪出内奸,又能趁机铲除柳党在青州的核心据点,可谓一举两得!”
苏墨也点头附和:“沈大人此计甚妙,只是需多加谨慎。柳党行事狠辣,此次必定会派精锐之人前来,我们的布防必须周密,绝不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另外,府中的监控也需安排妥当,不能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沈砚之拱手应道,“属下会安排亲信侍卫,暗中观察府中所有幕僚、侍从的动向,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与柳党之人有过接触,或是立场不明之人。同时,在城隍庙周围埋伏弓箭手与刀斧手,务必将柳党之人一网打尽,让内奸无所遁形!”
当日午后,“贤王府找到柳党联络名册”的消息便在府中悄然传开。沈砚之故意在书房中与陈默、苏墨商议前往城隍庙取证据的细节,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门外候着的侍从听到。他甚至还“不小心”将一张写有“城隍庙三更取册”的纸条掉在地上,被路过的侍卫捡走,又“惊慌失措”地派人四处寻找,一副生怕消息泄露的模样。
这一切,都被躲在廊柱后的一个身影看在眼里。那人身着青色锦袍,面容儒雅,正是贤王府的资深幕僚林文轩。他是萧景珩早年在江南招揽的人才,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极善谋划,深得萧景珩信任,就连沈砚之刚到王府时,也曾向他请教过青州的风土人情。
林文轩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悄悄退回到自己的住处,关紧房门,从床底的暗格里取出一封空白的密信,又拿出一支特殊的狼毫笔。笔杆里藏着柳党特制的墨水,写出来的字迹遇水即化,唯有柳党之人用特制的药剂才能显现。
他快速在密信上写下“沈砚之三更带队往城西城隍庙取联络名册,速派精锐截杀,毁掉证据”几个字,吹干墨迹后,将密信折成细小的纸团,塞进一枚中空的铜钱里。随后,他换上一身便服,借口“外出采购笔墨”,悄悄走出了贤王府。
府外不远处的巷口,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正慢悠悠地晃着,见林文轩走出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信号。林文轩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假装卖糖葫芦,将那枚藏有密信的铜钱悄悄塞给了小贩,低声道:“速送相府驻青州分舵,晚了便来不及了。”
小贩接过铜钱,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继续吆喝着卖糖葫芦,渐渐消失在巷尾。而这一切,都被隐藏在街角茶摊后的两名亲信侍卫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他!”一名侍卫低声道,“没想到林幕僚竟是内奸,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另一名侍卫沉声道:“别声张,按计划行事,先回去禀报沈大人!”
此时的沈砚之,正站在城隍庙的屋顶上,俯瞰着四周的埋伏。城隍庙早已荒废多年,断壁残垣间长满了杂草,夜色降临后,更是透着一股阴森诡异。沈砚之安排了二十名弓箭手埋伏在屋顶与墙角,三十名刀斧手隐藏在杂草丛中,又让陈默带领一队侍卫,暗中守在城隍庙外的路口,防止柳党之人逃跑。
“大人,林文轩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柳党之人应该很快就会到了。”一名侍卫匆匆赶来禀报。
沈砚之点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城隍庙外的道路:“传令下去,所有人严阵以待,待柳党之人全部进入埋伏圈,听我号令,一并动手!另外,派人密切关注林文轩的动向,待他回到王府,立刻将他控制起来,切勿打草惊蛇!”
“是!”
夜色渐深,三更的梆子声在青州城上空响起。只见一队身着黑衣、蒙面的杀手,手持利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城隍庙外。他们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周寂静无声,便快速冲进了城隍庙,四处搜寻着“联络名册”的下落。
“人都到齐了。”沈砚之低声道,手中的长剑微微出鞘,寒光闪烁,“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屋顶上的弓箭手齐齐放箭,箭矢如雨点般射向黑衣杀手。黑衣杀手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剩下的杀手见状,知道中了埋伏,想要转身逃跑,却被早已埋伏在门口的刀斧手拦住去路。
“杀!”沈砚之纵身一跃,从屋顶跳了下来,长剑挥舞,寒光凛冽,每一剑都直取杀手的要害。陈默也带领侍卫冲了进来,与黑衣杀手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城隍庙内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柳党杀手虽凶悍,却架不住贤王府侍卫的层层包围,没过多久,便被全部歼灭。
与此同时,贤王府内,林文轩刚回到自己的住处,便被一群侍卫团团围住。苏墨站在门口,面色冰冷地看着他:“林文轩,你可知罪?”
林文轩心中一惊,却依旧强装镇定,拱手道:“苏先生此言何意?我不过是外出采购笔墨,不知为何会被侍卫围住?”
“采购笔墨?”苏墨冷笑一声,拿出那枚藏有密信的铜钱,以及一封已经显现出字迹的密信,“你用这枚铜钱传递密信给柳党,让他们前往城隍庙截杀沈大人,毁掉联络名册,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林文轩看着那封密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知道,自己的阴谋已经败露,再也无法隐瞒。
“我……我没有”他还想挣扎,却被侍卫押了起来,带到了贤王府书房。
此时,沈砚之也带着几名侍卫回到了王府,手中提着一颗黑衣杀手的头颅。那是柳党驻青州分舵的舵主。
“林文轩,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吗?”沈砚之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文轩,声音冰冷,“你身为王府幕僚,深受殿下信任,却暗中勾结柳党,泄露王府机密,害死密牢中的证人,破坏我们对抗柳党的计划,你可知你犯下了多大的罪孽?”
萧景珩坐在书桌后,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中满是失望与愤怒:“我待你不薄,当年你在江南落魄潦倒,是我收留了你,给你施展才华的机会,可你为何要背叛我,投靠柳党?”
林文轩抬起头,脸上满是绝望,声音颤抖着说道:“殿下……我也是被逼的……柳党抓住了我的家人,威胁我若是不帮他们做事,便杀了我的妻儿……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被逼的?”沈砚之冷笑,“你为了自己的家人,便可以背叛殿下,出卖青州百姓的安危?你可知你泄露的每一个消息,都会让多少百姓陷入苦难,让多少忠良之人死于非命?你这是懦弱,是助纣为虐!”
林文轩无言以对,只能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他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孽,早已无法弥补。
萧景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林文轩,你背叛我,背叛青州百姓,罪该万死。但念在你曾为王府效力多年,我饶你家人一命,你自行了断吧。”
说罢,萧景珩扔给林文轩一把匕首。
林文轩看着那把匕首,又看了看萧景珩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再无生路。他拿起匕首,泪水模糊了双眼,最终,狠狠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上的青砖,也结束了他背叛的一生。
看着林文轩的尸体被拖出去,书房内的气氛依旧凝重。苏墨叹了口气:“没想到内奸竟是林文轩,这几年他隐藏得太深了。”
“好在我们及时揪出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沈砚之沉声道,“只是柳党绝不会就此罢休,钦差大臣不日便会抵达青州,他们必定会借此机会发难,我们必须尽快做好准备。”
萧景珩点头,目光坚定:“沈先生说得对。传令下去,清理府中所有与林文轩有过牵连之人,加强王府与府衙的戒备。同时,尽快整理柳党在青州的罪证,待钦差大臣到来,我们也好有应对之策!”
夜色渐深,贤王府的灯火依旧亮着。揪出内奸,虽清除了府中的隐患,却也让众人更加清楚,他们与柳党的较量,早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青州城的上空,乌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沈砚之知道,他们必须守住青州,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才能在与柳党的对抗中,赢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