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青阳城还裹在淡青色的晨雾里,东隅的“砚心斋”已亮起两盏羊角灯,暖黄光晕穿透薄雾,将朱红门楣上的鎏金匾额映得愈发温润。“砚心斋”三字是林砚以玄铁笔蘸朱砂灵力书就,笔锋藏锋、筋骨分明,白日瞧着古朴雅致,此刻在灯光下竟泛着淡淡的银辉,门侧一对青石貔貅,是林砚寻来的百年镇宅石雕琢而成,额间刻着隐世符文,正悄然吞吐着晨雾中的灵气,驱散周遭阴邪。
“师父,吉时到啦!”
小石头挎着个红布包袱,踩着晨露跑过来,脸上挂着汗珠,眼里却亮得像藏了星辰。这少年是林砚半年前从城外废弃古宅救下的孤儿,天生能感知阴煞之气,虽性子跳脱,却对玄术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林砚便收他为徒,教些符箓、辨气的基础法门。红布包袱里,朱砂、香烛、特制鞭炮一应俱全,都是开业的必备物件。
林砚身着藏青色道袍,腰系雷击枣木剑,长发用墨玉簪束起,面容清俊却带着几分沉稳的疏离。他抬手拂过门框上悬挂的八卦铜钱串,铜钱碰撞间发出叮叮脆响,暗含五行循环之理,既能招财纳福,又能镇宅辟邪。“嗯,”他颔首应道,目光扫过门前早已摆好的香案,案上三清塑像栩栩如生,三炷高香袅袅升腾,烟气化作淡淡的祥云形状,飘向天际。
林砚取出三张黄符,指尖灵力微动,符箓便无风自燃,灰烬落在香案前的青石板上,竟齐齐排成“大吉”二字。小石头看得眼睛发亮,连忙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门侧的鞭炮。“噼啪……噼啪”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晨雾中炸开,红色纸屑纷飞如蝶,这鞭炮并非凡物,是林砚用朱砂、硝石混合阳符灰特制而成,燃放时能驱散方圆三里内的低阶阴邪,也算给砚心斋讨了个“清净”彩头。
鞭炮声刚落,晨雾中便涌来不少行人。青阳城百姓早听闻这东隅要开一家玄术铺子,老板是位年轻的玄师,前几日城北赵木匠家闹邪祟,就是他出手解决的,分文未取,今日开业,看热闹的、求指点的人源源不断地聚拢过来,很快便将砚心斋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这铺子看着真雅致,青石貔貅怕不是寻常物件吧?”
“听说林玄师年纪轻轻就有通天本事,我家娃儿最近总说夜里听见哭声,正想请他瞧瞧。”
“我那布庄最近总出怪事,好好的布料会莫名破损,查不到缘由,莫不是沾了脏东西?”
议论声里,人群渐渐涌到门口,小石头麻利地搬来几张长凳,又泡上热茶,招待着前来围观的百姓。林砚则立于香案旁,神识悄然铺开,如同一张无形的网,仔细留意着人群中是否有携带阴邪之气的人。
没过多久,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青阳城首富沈万山身着锦袍,带着四个随从抬着一个朱红礼盒,快步走到门前,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林玄师,恭喜开业大吉!这点薄礼,望您笑纳。”
林砚神识穿透红布,见礼盒内是一尊纯金打造的招财金蟾,底座刻着聚财符文,也算件不错的法器。他淡淡颔首:“沈员外客气,请进。”沈万山满面红光地踏入铺子,围观的百姓见状,也纷纷跟着涌入,砚心斋内顿时人声鼎沸,真正应了“客盈门”的兆头。
铺子内部布置简洁却暗藏玄机:正厅太上老君塑像前香烟缭绕,两侧货架上整齐摆放着各式符箓、法器与丹药,每样物件都贴有标注用途与价格的标签。平安符二十文、镇宅符三十文、清心丹五十文,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东侧靠墙的三张桃木桌案下,悄悄布了聚灵阵,能让人神思安定,避免咨询时被阴邪之气干扰。
“玄师,求张平安符!”一位老妇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货架前,眼神里满是忐忑。她最近总觉夜里有人在耳边低语,睡不安稳,听闻砚心斋的符箓灵验,特意赶了个早。林玄取出一张黄符,指尖灵力注入,符箓瞬间泛着淡淡的金光:“此符佩戴在身,可避邪祟、保康健,二十文即可。”老妇人连忙掏出钱袋,小心翼翼地接过符箓贴身藏好,嘴里不停道谢,这便是砚心斋的第一笔生意。
有了开头,客人便不再犹豫。布庄老板搓着手上前:“玄师,我那铺子最近总出怪事,好好的布料会莫名破损,门窗都检查过,没半点异样,是不是沾了邪祟?”林砚抬眼望去,见他印堂萦绕着一缕浅淡的黑气,取出一张镇煞符:“贴于铺子主梁之上,三日后便可化解,三十文。”刚递出符箓,又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挤过来,声音带着哭腔:“玄师,小女最近总做噩梦,醒来浑身冷汗,您给看看?”林砚凝神打量女童片刻,见她眉心隐有黑雾,随手画了道安神符:“温水化开服下,三日即愈,二十文。”
小石头在一旁忙得脚不沾地,收钱、递符箓、登记预约,脸上始终挂着憨厚的笑容。日头渐渐升高,晨雾散去,铺子里的客人越来越多,连几位身着道袍、僧衣的修行者也闻讯前来道贺。城外青云观的玄尘道长手持拂尘,身后跟着两个小道士,抬着一个木盒:“林道友,恭喜开业!此乃观中珍藏的两百年何首乌,可入药炼丹,聊表心意。”
林砚拱手还礼,将人请至侧厅落座。玄尘道长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八卦图上,赞叹道:“道友这铺子布局,暗合九宫八卦之理,既能聚气招财,又能镇煞辟邪,真是匠心独运。”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起来,“实不相瞒,最近城南废弃古寺阴气压顶,夜里常有鬼哭狼嚎之声传出,已有两位村民夜归时失踪,我观中弟子前去探查,却被一股强大的阴邪之力击退,道友日后怕是少不了要应对这些事。”
林砚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心中微动。他早已察觉青阳城的阴气有些异常,却没想到情况如此严重:“多谢道长告知,此事我会留意。”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玄师!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跪在门前,怀里抱着一个面色发青的男童,男童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嘴角还挂着一丝黑血,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阴寒之气。周围的客人纷纷退让,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林砚快步上前,指尖搭在男童腕脉上。一股刺骨的阴寒之气顺着指尖涌入他的体内,带着浓郁的腐臭气。显然是被厉鬼缠身,而且这厉鬼怨气极重,已经开始侵蚀男童的魂魄。“无妨,还有救。”他沉声道,从袖中取出一张金光符箓,屈指一弹,符箓精准地贴在男童眉心;同时,掌心凝聚阳气,按在男童心口,源源不断的阳气涌入,驱散阴邪。
金光符箓骤然绽放耀眼光芒,男童体内的阴寒之气被逼出体外,化作一缕黑烟想要逃窜。林砚眼中寒光一闪,雷击枣木剑瞬间出鞘,一道青色剑气劈出,将黑烟斩得魂飞魄散。片刻后,男童咳嗽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面色也渐渐恢复了血色。妇人见状,喜极而泣,连连给林砚磕头:“多谢玄师!多谢玄师救命之恩!”
“起来吧,”林砚扶起妇人,递给她一张平安符,“这符让孩子贴身佩戴,可保七日平安。日后夜里切勿让孩子独自出门,尤其是城南方向。”妇人千恩万谢地接过符箓,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枚碎银,执意要送给林砚。林砚推辞不过,只取了一文钱,意为“结缘”,既不违背初心,也给了妇人心安。
这一幕让围观的百姓愈发信服,原本还在犹豫的人纷纷上前咨询,砚心斋的名声瞬间传开。小石头忙得满头大汗,却越忙越起劲,嘴里还不忘吆喝:“各位客官别急,一个个来,师父本事着呢,保准能帮大家解决难题!”
日近午时,阳光正好,铺子里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小石头趁着空闲清点账目,脸上乐开了花,凑到林砚身边低声道:“师父,一上午的收入,比我们预想的多了五倍还多!”林砚点点头,目光却不经意扫过街角,那里一道黑影正悄然注视着铺子,周身气息隐匿得极好,若不是他神识敏锐,几乎难以察觉。
那黑影身着黑衣,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周身透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察觉到林砚的目光,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便融入人流消失不见。林砚心中一凛,此人修为深不可测,绝非善类,其来意更是不明。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腰间的雷击枣木剑,暗中加固了铺子周围的防护法阵。
“道友,方才那人”玄尘道长也察觉到了异常,神色凝重。“是个棘手角色,但目前暂无恶意。”林砚淡淡回应,“青阳城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正说着,又有一位客人上门,竟是城北赵木匠家的管家,提着厚重的礼盒前来道谢:“林玄师,我家老爷特意让我送来谢礼,多谢您上次出手驱邪,如今府中一切安好。”
林砚收下礼盒,寒暄几句便让小石头收好。礼盒内是些名贵药材,还有一张银票,数额不菲。他让小石头将银票收好,药材则分类存放,日后炼丹可用。随着日头西斜,前来的客人渐渐散去,砚心斋内终于恢复了些许清静。
小石头累得瘫坐在椅子上,揉着酸胀的胳膊:“师父,今天真是太热闹了!好多人都说要给我们介绍生意呢。”林砚看着他满是汗水的额头,递过一杯清茶:“今日只是开始,往后的麻烦不会少。”他目光望向城南方向,那里的阴气压得更低了,隐隐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玄尘道长临走时再次叮嘱:“城南废弃古寺的事,道友务必小心,那阴邪之力非同小可,若需相助,可遣人去青云观通报。”林砚颔首致谢,送走玄尘道长后,便开始整理铺子。货架上的符箓少了大半,丹药也卖出不少,他取出朱砂与黄纸,趁着夜色未临,开始绘制新的符箓。
小石头在一旁帮忙研磨朱砂,好奇地问道:“师父,城南废弃古寺真的有那么可怕吗?玄尘道长说的失踪村民,会不会是被厉鬼害了?”林砚指尖灵力流转,一张张黄符在他手中成型:“不止是厉鬼那么简单,那里的阴气已经凝聚成了阴煞阵,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危及整个青阳城。”
话音刚落,铺子外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门窗吱呀作响,灯烛火焰剧烈晃动。林砚抬头望去,见铺门外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凝聚起一团黑雾,黑雾中隐隐有哭喊声传来,透着无尽的怨气。小石头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躲到林砚身后:“师父,是……是邪祟!”
林砚起身走到门口,雷击枣木剑出鞘,剑身泛着青色灵光:“不过是些受阴煞影响的孤魂野鬼,不足为惧。”他抬手甩出几张符箓,符箓在空中炸开,金光四散,黑雾瞬间被驱散,哭喊声也随之消失。“这些孤魂本无恶意,只是被阴煞之气所扰。”林砚收回桃木剑,“待处理完城南的事,需为它们做一场超度法事。”
夜色渐浓,砚心斋外亮起了灯笼,映得门前青砖上的鞭炮碎屑格外醒目。小石头整理完账目,兴奋地报出数字,林砚只是淡淡点头,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城南方向。他知道,今日的开业大吉只是表象,青阳城潜藏的危机已悄然逼近,那神秘黑衣人的出现,城南废弃古寺的阴煞,还有暗中涌动的未知势力,都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小石头收拾好铺子,见林砚神色凝重,便轻声问道:“师父,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林砚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明日你留在铺子里接待客人,我去城南废弃古寺一探究竟。”他抬手抚摸着腰间的雷击枣木剑,指尖灵力微微流转,“有些麻烦,终究是躲不过的。”
月光洒在砚心斋的琉璃瓦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辉,门侧的青石貔貅依旧静静伫立,额间符文闪烁,警惕地守护着这座刚开业的玄术铺子。青阳城的夜,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而砚心斋的开业,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已然打破了这份虚假的宁静。林砚知道,他与这座城池的命运,早已紧紧交织在一起,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