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砚心斋的朱红大门便已敞开。小石头挎着空竹篮，脚步轻快地往城西的杂货街走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昨日开业的火爆场景还在眼前，铺子里的平安符、镇煞符卖得一空，清心丹也只剩寥寥几瓶，今日得赶紧采购一批黄纸、朱砂和药材，不然晌午客人多了可就捉襟见肘了。
他想着师父昨日沉稳的模样，心里就干劲十足。林砚不仅本事高强，待人还宽厚，昨日那户救了孩子的贫苦妇人，只收了一文钱结缘，消息传开后，不少百姓都称赞林砚是“仁心玄师”，今早还没开门，就有几位老人在门口等着请符箓了。
城西杂货街是青阳城最大的物资集散地，纸墨笔砚、香烛药材应有尽有，小石头常来这里采购，跟几家店铺的老板都熟络得很。他先走到常去的“德顺纸铺”，刚进门就笑着喊道：“张老板，给我来十刀黄纸，要最厚实那种，能画符的！”
然而往日里热情洋溢的张老板，今日却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搓着手道：“小石头啊，对不住，黄纸……卖完了，刚巧断货。”
小石头愣了一下：“卖完了？张老板，您这纸铺什么时候缺过黄纸？我上周来还堆得跟山似的呢。”
“这不是最近城里开了好几家玄术铺子，黄纸供不应求嘛，”张老板含糊其辞，目光飘向门外，“你再去别家问问？说不定还有存货。”
小石头心里犯嘀咕，但也没多想，转身去了隔壁的“朱砂阁”。这家店的朱砂成色好，灵力渗透性强，是林砚指定要用的。可刚进门，老板就摇着头说：“朱砂涨价了，原来一两五十文，现在要两百文，而且只卖散客，不批发。”
“什么？涨这么多！”小石头惊得跳起来，“李老板，您这不是坐地起价吗？昨日我师父还在您这儿买过，还是原价啊！”
李老板脸色一沉：“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货源紧张，价高者得，你要就买，不要就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小石头气得脸通红，他看李老板的神色，不像是单纯涨价，倒像是故意刁难。他咬咬牙，又去了几家常光顾的药材铺、桃木店，结果要么说断货，要么漫天要价，甚至有几家直接闭门谢客，分明是故意不做他的生意。
太阳渐渐升高，晨雾散去，小石头的竹篮依旧空空如也，他急得满头大汗，一路小跑回到砚心斋，进门就喊道：“师父！不好了！”
林砚正在擦拭雷击枣木剑，闻言抬眸，见他神色慌张，额间满是汗水，便淡淡道：“别急，慢慢说。”
“师父，所有店铺都不肯卖给我们货了！”小石头喘着粗气，把采购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黄纸断货，朱砂涨了四倍，药材铺更是直接把我赶出来了，他们肯定是故意的！”
林砚指尖的动作一顿，眸色微沉。他早已料到开业后会引来同行侧目，却没想到对方下手这么快，而且手段如此阴损。青阳城的玄术行当，以老字号“玄通阁”为首，老板刘万山是个心胸狭隘之人，昨日开业时，他曾派人送来一份薄礼，眼神中便带着几分不善，如今看来，断货源的事，十有八九是他授意的。
“师父，会不会是玄通阁搞的鬼？”小石头也想到了这点，咬牙道，“昨日刘老板派人来道贺，我就觉得他没安好心！”
林砚颔首，将桃木剑放回剑鞘：“玄通阁在青阳城经营数十年，根基深厚，城中的物资供应商大多受他掣肘。他见砚心斋生意火爆，怕我们抢了他的客源，便想用断货源的方式逼我们关门。”
“那可怎么办？”小石头急得团团转，“没有黄纸朱砂，我们没法画符；没有药材，清心丹也炼不了，客人来了我们拿什么招待？”
林砚起身走到货架前，看着空荡荡的符箓区，目光平静：“慌解决不了问题。黄纸朱砂可以自制，药材也能寻到替代之物，未必非得依赖那些供应商。”
“自制？”小石头眼睛一亮，“师父，您会做黄纸和朱砂？”
“不难，”林砚道，“黄纸的关键是材质坚韧、能承载灵力，我们可以用桑树皮、艾草混合麻纤维制作；朱砂则需寻天然赤铁矿，研磨后加入阳符灰提纯，成色只会比市面上的更好。至于药材，城南后山多有野生草药，功效不输店铺里的人工种植品种。”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几位客人已经到了，其中一位正是昨日来求安神符的妇人，抱着孩子问道：“林玄师，今日还能请到安神符吗？小女喝了您的符水，昨夜睡得安稳多了，我想再请几张备用。”
小石头顿时面露难色，刚想解释，林砚却开口道：“自然可以，只是今日的符箓需稍候片刻，劳烦各位稍坐。”
他转身对小石头道：“你去后院取些桑树皮和艾草，再烧一壶沸水；我去取赤铁矿和阳符灰，我们今日便自制黄纸朱砂。”
小石头连忙应声，转身往后院跑去。林砚则走进内室，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块暗红色的矿石，正是天然赤铁矿，又拿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之前绘制阳符时留下的符灰。他将赤铁矿放在石臼中研磨，动作沉稳，不多时便磨成了细粉，再加入阳符灰和少量清水，搅拌均匀后，放在阳光下晾晒，不多时便制成了色泽鲜红、灵气充盈的朱砂。
另一边，小石头按照林砚的吩咐，将桑树皮和艾草洗净、切碎，放入沸水中煮至软烂，再捞出捣烂，制成纸浆。林砚过来查看，指尖灵力注入纸浆中，运转灵力将纸浆中的杂质剔除，再倒入铺好的竹帘中，压实、晾晒。
客人们坐在厅中，看着师徒二人忙碌，脸上虽有疑惑，却并未催促。那位妇人看着林砚有条不紊的模样，笑道：“林玄师不仅本事高，还会做黄纸朱砂，真是多才多艺。”
林砚抬头笑了笑：“略懂皮毛，只是不想让各位失望。”
正午时分，第一批自制的黄纸已经晒干，质地坚韧，泛着淡淡的灵气；朱砂也已提纯完毕，色泽鲜亮，灵力渗透性极强。林砚取来一支玄铁笔，蘸上自制朱砂，抬手便开始绘制符箓。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指尖灵力随着笔锋流转，一张张黄符在他手中成型，金光闪烁，灵气逼人，比之前从店铺采购的材料绘制的符箓，威力还要强上几分。
“哇，这符箓的灵光比昨日的还要亮！”小石头看得惊叹不已。
客人们也纷纷围拢过来，眼中满是赞许：“林玄师的符箓果然名不虚传，这般灵气充盈，定然更加灵验。”
林砚将绘制好的平安符、镇煞符分发给客人，依旧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客人们拿到符箓，满意离去，临走时还不忘说：“林玄师，以后我们都来你这儿请符，你家的符箓不仅灵验，还让人放心！”
送走客人，小石头松了口气，却又担忧道：“师父，自制黄纸朱砂虽然可行，但太费时间了，我们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而且野生药材也需要时间去采挖。”
林砚自然知晓这个问题。玄通阁断了货源，看似是刁难，实则是想让他们因供应不足而流失客源。他沉吟片刻，道：“你去打听一下，城中是否有受玄通阁欺压的小供应商，或者有手艺却无处施展的手艺人，我们可以与他们合作，高价收购原材料，或者直接雇佣他们制作黄纸朱砂。”
小石头眼睛一亮：“好主意！我这就去打听！”
他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位中年男子提着一个布包，犹豫地站在门前，似乎想进来又不敢。小石头连忙上前问道：“大叔，您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子抬头，露出一张憨厚的脸，道：“我是城外的纸匠，姓王，听说林玄师在找黄纸货源，我……我能做您要的黄纸，而且保证材质上乘，价格也公道。”
原来，王纸匠世代以造纸为生，之前一直给玄通阁供货，却被刘万山压价压得厉害，稍有不满就被威胁断绝合作。昨日听闻砚心斋开业，生意火爆，又听说玄通阁断了砚心斋的货源，便想前来试试，希望能与林砚合作。
林砚闻言，连忙请他进屋，道：“王师傅，若你的黄纸能承载灵力，价格好说。”
王纸匠打开布包，取出几张黄纸递给林砚。林砚接过，指尖灵力注入，黄纸瞬间泛起淡淡的灵光，材质果然坚韧，比市面上的普通黄纸还要好。他满意颔首：“王师傅，你的黄纸我全要了，价格比玄通阁给你的高两倍，以后你专门给我供货，如何？”
王纸匠又惊又喜，连忙道谢：“多谢林玄师！您放心，我一定按时供货，保证质量！”
送走王纸匠，小石头兴奋道：“师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了王纸匠供货，黄纸的问题就解决了！”
林砚微微一笑，心中却并未放松。玄通阁既然能断一次货源，就可能有后续的手段。他刚想叮嘱小石头留意玄通阁的动静，就见门外传来一阵嚣张的笑声：“林玄师，生意不错啊，断了货源还能自制符箓，真是佩服佩服！”
只见刘万山身着锦袍，带着几个随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眼神轻蔑地扫过铺内，最后落在林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小石头见状，顿时怒目而视：“刘老板，是不是你让所有店铺都不卖给我们货？你太过分了！”
刘万山冷笑一声：“青阳城的玄术行当，向来是我玄通阁说了算。林玄师，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抢了不该抢的生意，就该有这个下场。我劝你还是早日关门大吉，免得日后难堪。”
林砚神色平静，淡淡道：“刘老板，同行之间，当以和为贵，良性竞争方能共同发展，用这种卑劣手段打压同行，未免有失风度。”
“风度？”刘万山嗤笑，“在青阳城，我玄通阁就是规矩！你以为找了个纸匠就能解决问题？告诉你，药材、桃木、朱砂，你一样也别想弄到！”
他身后的随从也跟着起哄：“识相的就赶紧关门，不然我们不客气了！”
小石头气得浑身发抖，握紧拳头就要上前，却被林砚拦住。林砚看着刘万山，眸色渐冷：“刘老板，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今日断我货源，明日我未必不能断你生路。”
“哈哈哈！”刘万山狂笑，“就凭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你没有货源，怎么支撑下去！”
他转身对随从道：“我们走！让他再蹦跶几日，看他还能得意多久！”
看着刘万山一行人嚣张离去的背影，小石头咬牙道：“师父，这刘万山太欺负人了！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砚眸色深沉，他知道，与玄通阁的冲突，已经不可避免。他道：“不必急于一时。你即刻前往青云观，找玄尘道长，向他借一些常用药材应急；再去城南后山，标记出野生药材的生长位置，日后定期采挖。至于朱砂和桃木，我自有办法。”
小石头点点头，立刻动身前往青云观。林砚则走进内室，取出储物袋中的一块千年桃木。这是他之前游历四方时所得，质地坚硬，灵气充沛，足够制作不少桃木法器和符箓材料。他拿出玄铁斧，将桃木劈成小块，再用灵力打磨成符笔、桃木钉等物件，又将剩余的桃木碎屑研磨成粉，混入黄纸制作中，能增强符箓的驱邪之力。
傍晚时分，小石头从青云观回来，不仅带回了不少药材，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师父，玄尘道长说，青云观的药圃可以给我们提供药材，而且分文不取，只希望我们能早日解决城南古寺的阴煞之祸！还有，我在城南后山发现了一片野生朱砂矿，虽然产量不多，但足够我们暂时使用了！”
林砚心中一暖，玄尘道长的相助，无疑是雪中送炭。他道：“好，明日我们便去开采朱砂矿，再雇几位村民帮忙采挖药材，货源的问题，很快就能彻底解决。”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平息。深夜，砚心斋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动，林砚神识铺开，发现几个黑影正在撬后门的门锁，身上带着玄通阁的气息，显然是刘万山派来搞破坏的。
林砚眼中寒光一闪，悄然起身，取出几张镇煞符，屈指一弹，符箓精准地贴在黑影身上。黑影顿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嘴里发出惊恐的叫声。
小石头被惊醒，连忙拿起一旁的木棍：“师父，怎么了？”
“是玄通阁派来的人，想破坏我们的原材料。”林砚淡淡道，起身走出房门，将几个黑影拎了进来。
黑影们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林玄师饶命！是刘老板让我们来的，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林砚看着他们，冷声道：“回去告诉刘万山，若再敢耍这些阴招，我不介意让玄通阁从此在青阳城消失。”
他抬手撤去符箓，黑影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小石头看着他们的背影，担忧道：“师父，刘万山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以后可要多加小心。”
林砚颔首：“我已经在铺子周围布下了防护法阵，寻常人根本靠近不了。明日我们解决了朱砂和药材的问题，他就再也奈何不了我们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铺内的符箓上，泛着淡淡的金光。林砚走到货架前，看着那些自制的符箓和法器，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开砚心斋，并非为了争夺生意，而是为了护一方平安，可若有人执意刁难，他也绝不退缩。
次日一早，林砚带着小石头前往城南后山。野生朱砂矿的储量虽不算丰富，但足够他们暂时使用，而且成色极佳，比市面上的朱砂还要纯净。他们雇了几位附近的村民帮忙开采，又标记了野生药材的位置，约定定期采挖。
与此同时，王纸匠也送来了第一批黄纸，数量充足，质量上乘。林砚将朱砂矿开采出来的矿石研磨提纯，制成高品质朱砂，又用千年桃木制作了一批符笔和桃木钉。短短几日，砚心斋的货源便彻底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充足，符箓和法器的品质也更上一层楼。
消息传开后，越来越多的客人涌向砚心斋，不仅是因为符箓灵验，更是因为林砚的仁心和风骨。反观玄通阁，因为打压同行的卑劣行径被曝光，不少客人都心生不满，转而选择砚心斋，生意一落千丈。
这日，林砚正在铺内绘制符箓，玄尘道长突然来访，笑着道：“林道友，恭喜啊！如今青阳城百姓都称赞你砚心斋的符箓是‘良心符’，玄通阁的生意可是大不如前了。”
林砚放下符笔，请他入座：“道长客气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刘万山心胸狭隘，此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怕是不会就此罢休，”玄尘道长神色凝重道，“而且我听闻，他与城南古寺的阴煞有所勾结，你可要多加小心。”
林砚心中一动，之前他便觉得城南古寺的阴煞有些异常，如今看来，背后果然有人操控。他道：“多谢道长告知，我已有打算。待处理完手头的事，便前往城南古寺，一探究竟。”
玄尘道长颔首：“若需相助，青云观随时听候调遣。”
送走玄尘道长，小石头兴奋地跑进来：“师父，好消息！王纸匠又介绍了几位手艺人给我们，有做朱砂的，有做桃木法器的，以后我们的货源再也不用担心了！而且还有几位药材商，也愿意给我们供货，价格公道！”
林砚微微一笑，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同行的刁难，不仅没有打垮砚心斋，反而让他们结识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货源也变得更加稳定。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城南古寺的阴煞，以及背后隐藏的更大阴谋。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砚心斋的鎏金匾额上，熠熠生辉。铺内灯火通明，林砚依旧在绘制符箓，小石头则在一旁帮忙研磨朱砂，师徒二人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坚定。断货源的危机已经解除，但青阳城的暗流依旧涌动，林砚知道，他与玄通阁的较量，以及与城南古寺阴煞的对决，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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