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称呼里的心事

舞蹈室的地板被擦得发亮，王橹杰对着镜子压腿时，眼角的余光总往左侧飘——穆祉丞正站在把杆前练脚背，白色练功服的裤脚贴在脚踝，露出一小截泛红的皮肤。

“师兄，这个动作总不对。”他终于找到搭话的理由，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穆祉丞转过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却笑得温和：“我看看。”

指尖虚虚地落在王橹杰的腰侧，带着点微凉的温度：“胯再沉点，想象自己扎根在地上。”呼吸拂过耳畔时，王橹杰的脊背瞬间绷紧，连带着膝盖都晃了晃。穆祉丞察觉到他的僵硬，收回手时轻笑：“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其实王橹杰怕的不是他，是自己——怕控制不住往他身上瞟的目光，怕被看穿藏在“师兄”这个称呼里的额外心意。

上周考核分组，老师让师兄带师弟。王橹杰攥着衣角等了半天，眼看着穆祉丞被更小的师弟缠住，那句“我想跟你一组”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还是咽成了低头踢地板的动作。

后来穆祉丞主动找过来，手里拿着他的失误名单：“看你皱眉半天了，这个旋转重心偏了。”夕阳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王橹杰盯着地上交叠的鞋尖，忽然觉得被师兄的影子盖住的地方，烫得像揣了个小火炉。

加练到深夜是常事。王橹杰总故意留到最后，等穆祉丞收拾东西时，装作不经意地说：“师兄，我也刚好走。”楼道里的声控灯总在他们走到一半时熄灭，黑暗中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王橹杰数着台阶，算准第三步会和穆祉丞的肩膀碰到一起。

有次穆祉丞感冒，鼻音重得像塞了棉花。王橹杰趁他去接水，偷偷在他的保温杯里加了蜂蜜，又怕被发现，拧盖子时手都在抖。后来看见杯子空了，他对着垃圾桶傻笑了半天，被路过的老师敲了脑袋：“傻站着干嘛？”

“橹杰，明天早功别迟到。”穆祉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走神。王橹杰抬头，看见对方正弯腰系鞋带，脖颈的弧度像极了舞蹈室墙上挂着的天鹅画像。

“知道了，师兄。”他应着，目光却黏在穆祉丞的发旋上——那里有个小小的旋，上次穆祉丞低头捡笔时，他盯着看了足足十秒。

季度汇演要排双人舞，抽签结果出来时，王橹杰捏着签纸的手都在抖。穆祉丞走过来，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敲：“看来我们有缘。”

排练时总免不了肢体接触。穆祉丞的手搭在他肩上时，王橹杰能闻到他发间淡淡的洗发水味；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一起，胸膛相贴的瞬间，他甚至能数清对方的心跳。有次穆祉丞帮他调整手势，指尖顺着手臂滑到手腕，王橹杰猛地抽回手，借口去喝水躲到角落，对着镜子看自己红透的耳根。

“你最近总躲我。”休息时穆祉丞递来毛巾，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王橹杰接过时没敢看他：“没有啊，师兄。”

“那刚才转圈时，你为什么往反方向躲？”穆祉丞追问，眼神亮得像淬了光。王橹杰的喉结动了动，忽然听见自己说：“怕撞到你。”

其实是怕靠太近，藏在心底的喜欢会顺着呼吸跑出来。

汇演前一晚，王橹杰在舞蹈室练到凌晨。穆祉丞披着外套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暖宝宝：“别冻着了。”撕开包装塞给他时，指尖碰到他的掌心，两人都顿了顿。

“紧张吗？”穆祉丞问，声音比平时低。王橹杰点头，又赶紧摇头：“有师兄在，不紧张。”

穆祉丞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第一次上台，比你抖得还厉害。”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王橹杰忽然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那里好像盛着星光，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音乐响起时，王橹杰跟着节拍旋转。当穆祉丞的手再次搭上他的肩膀，当两人的影子在追光灯下重叠，他忽然不怕了。最后一个动作定格，他看着穆祉丞近在咫尺的脸，听见台下的掌声雷动，却只听得见自己如鼓的心跳。

后台的灯光很暗，穆祉丞递来一瓶水：“表现不错。”王橹杰接过时，指尖故意蹭了蹭他的指腹，看见对方耳尖瞬间爬上的红色，忽然觉得心里的小火炉烧得更旺了。

“师兄，”他鼓起勇气开口，声音有点发紧，“下次……还能跟你一组吗？”

穆祉丞看着他，眼里的光比舞台灯还亮，过了很久才轻轻点头，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好啊。”

王橹杰低头笑起来，攥着水瓶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有些藏在“师兄”背后的心意，或许不用挑明——就像此刻交握的指尖，就像彼此眼里藏不住的光，早就把答案说了千遍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