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规则的裂痕

系统消失了。

不是故障，不是延迟，是彻彻底底地，从OO的脑海中消失了。没有冰冷的机械音，没有跳动的数字，没有那令人窒息的倒计时。只有一片虚无的安静。

她是在全圆佑离开后的那个下午发现的。起初是习惯性地想去确认生命值还剩下多少，却惊恐地发现，无论她如何在内心呼唤，那片一直以来悬浮于意识深处的虚拟界面，再也没有出现。

恐慌像冰水一样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

她颤抖着抓起手机，想给全圆佑打电话，却猛地顿住。她该怎么解释？说那个绑定他们、关乎她性命的系统，莫名其妙不见了？他会相信吗？还是会觉得，这从头到尾都是她为了接近他而编织的、一个如今再也圆不下去的谎言？

巨大的恐惧和不确定性让她蜷缩在沙发上，紧紧抱住了那只泰迪熊，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没有系统，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剩下多少，不知道所谓的“规则”是否还存在，更不知道……她和全圆佑之间，那由系统强行编织的联系，是否也随之断裂。

他还会来找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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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圆佑敏锐地察觉到了OO的不对劲。

信息回复变得简短而迟缓，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掩饰的疏离。他提出“更普通”的看电影邀约，她以“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为由婉拒了。

这不正常。

如果是之前，为了生存，她一定会抓住每一次可能提升“心动指数”的机会。这种回避，更像是一种……放弃了任务般的自暴自弃？

是那天早上的同床共枕，让她感到尴尬和退缩了？

这个猜测让全圆佑心里莫名有些烦躁。排练时，他的走神比前一天更加明显。

“圆佑哥，”崔胜澈趁着休息间隙，递给他一瓶水，语气带着关切，“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和那位‘工作人员’有关？”

全圆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如果遇到了麻烦，或者需要帮助，记得跟我们说。”队长的话语简洁，却充满了力量。

全圆佑点了点头，心里却清楚，这件事，无人能助。它只关乎他和OO，以及那个荒谬又真实的系统。

他必须问清楚。

当晚，他没有发信息，直接开车到了OO的公寓楼下。他靠在车边，拨通了她的电话。

“在家吗？”

“……嗯。”

“下来一下，我在楼下。”

“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带着迟疑和慌乱。

“有事要问你。”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几分钟后，OO磨磨蹭蹭地下来了，穿着单薄的居家服，头发随意披散着，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夜风微凉，全圆佑看着她下意识抱紧双臂的样子，眉头微蹙，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肩上。

熟悉的、带着他清冽气息的温度包裹住她。OO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为什么躲我？”全圆佑开门见山，目光如炬，锁住她游移的视线。

OO张了张嘴，谎言在舌尖打转，却在他过于清醒和直接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系统……不见了……”她哽咽着，声音破碎，“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有倒计时，什么都没有了……你是不是……也不会再……”

后面的话被呜咽吞没。

全圆佑怔住了。他预想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料到这一种。那个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她头顶的系统，消失了？

这意味着什么？她的危机解除了？还是……某种更糟糕的变故？

他看着眼前哭得肩膀微微颤抖的女孩，那个曾经为了活命而笨拙地接近他的女孩，此刻却因为失去了那个“借口”而惶恐无助，害怕着连他也一同失去。

一种混杂着心疼、困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伸出手，不是去擦拭她的眼泪，而是轻轻捧住了她的脸，迫使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自己。

“OO，”他叫她的名字，省略了敬语，声音低沉而清晰，“看着我。”

OO透过模糊的泪眼，对上他镜片后那双无比认真的眼睛。

“我站在这里，”他一字一句地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和你有没有那个系统，没有关系。”

OO的哭声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他。

“之前配合你，或许一开始是因为那个系统。”他继续说着，指腹无意地擦过她湿漉的脸颊，“但现在，不是了。”

夜风吹动着两人的发丝，周围是居民楼里传来的零星灯火和生活的噪音。而在这一小方天地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全圆佑的话，像一把钥匙，撬开了那层由系统和规则构筑的外壳，露出了里面赤裸而真实的内核。

没有系统，他依旧会为她担心，会因为她的一条信息而分神，会在她哭泣时感到心疼，会在此刻，站在这里，告诉她——

他的存在，与系统无关。

OO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一种比系统提示音更真实、更滚烫的情感，正破土而出。

就在这时——

【滋——检测到未知错误……规则修正中……】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接触不良的机械音，在OO脑海深处，一闪而过。

OO猛地睁大了眼睛。

全圆佑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神色的变化：“怎么了？”

“它……它好像……”OO不确定地感受着那片意识的虚空，“刚才……好像响了一下……”

全圆佑的眉头深深皱起。系统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出现了问题？

这意味着，危机并未解除，只是转入了更不可测的阶段。

他松开捧着她脸的手，转而握住了她微凉的手腕，力道坚定。

“无论如何，”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在彻底弄清楚之前，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无论系统是否存在，无论规则如何变化。

他握住的这只手，他不打算放开了。

而那在OO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系统杂音，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预示着平静水面下，即将到来的、未知的风暴。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