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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公主的赌约

公主,请自重!

皇宫,紫宸殿侧殿。

御前总管大太监福安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觑着坐在龙案后,正批阅奏章的皇上。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皇帝威严的面容,也映照着下方跪着的侍卫统领微微颤抖的脊背。

侍卫统领已将白日里公主惊马、被一寒门书生所救之事,原原本本、不敢有丝毫隐瞒地禀报完毕,末了,以头触地:“臣等护卫不力,致使公主受惊受伤,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皇帝搁下了手中的朱笔,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却让殿内气氛更凝滞了几分。他并未立刻发作,目光转向一旁侍立的福安:“公主伤势如何?”

福安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忧心与宽慰:“回皇上,太医已仔细瞧过了。公主殿下只是手掌缰绳摩擦破了皮,膝盖手肘有些许淤青,均是皮外伤,用了太医院最好的玉肌膏,静养几日便无碍了。只是……受了些惊吓,回来时脸色还有些白。”

皇帝沉吟片刻,目光重新落回侍卫统领身上:“护卫公主不力,自去领二十廷杖,所有今日随行侍卫,罚俸三月。”

这惩罚不算重,甚至可说是格外开恩。侍卫统领心中大石落地,连连叩首:“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至于那个书生……”皇帝的手指在龙案上轻轻敲击着,“周义?查清了?”

“回陛下,已初步查清。周义,年十九,祖籍江南潞州,父母早亡,现寄居在京城西市永平坊的舅父李贵家中。其舅乃一普通绸缎商。周义本人已是秀才功名,今岁正准备参加秋闱。”福安办事效率极高,早已将信息掌握。

“江南潞州周氏……”皇帝微微眯起眼,似乎在记忆中搜寻,“可是那个出了三代帝师,却因卷入前朝党争而家道中落的潞州周氏?”

福安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陛下圣明。正是那个周氏。此子,算是名门之后,可惜家世早已败落。”

“哦?”皇帝挑了挑眉,脸上看不出喜怒,“没借此机会攀附请赏?”

“不曾。公主殿下当时便许以重赏,却被那周义以‘不敢居功’、‘需专心备考’为由,直接拒绝了。”

殿内静默了一瞬。

皇帝忽然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玩味:“倒是个有几分风骨的。罢了,既然公主无大碍,他又识趣,此事暂且作罢。加强公主护卫,若再有下次,提头来见。”

“臣遵旨!”侍卫统领冷汗涔涔地退下了。

皇帝重新拿起朱笔,似乎已将这段插曲抛诸脑后。于他而言,一个无足轻重的寒门书生,救驾有功却知进退,不过是浩瀚皇权下的一粒微尘,风过无痕。只要不影响他的掌上明珠,便不值得过多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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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公主寝宫,长乐宫。

与紫宸殿的严肃不同,长乐宫内暖香融融,灯火璀璨。宫灯上绘着栩栩如生的蝶恋花图样,帐幔是轻柔的霞影纱,处处透着女儿家的精致与帝王家的富贵。

万姝半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受伤的手掌已被妥善包扎好,膝盖上也敷了清凉的药膏。她换上了一身柔软的杏子黄绫罗寝衣,长发披散,卸去了钗环,却比白日盛装时更添了几分慵懒娇媚。

只是,她那双灵动的杏眼,却并未落在眼前宫女呈上的珍玩玉器上,而是飘向了窗外沉沉的夜色,没有焦点,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甜津津的笑意。

“公主,您都这样发呆好一会儿了,喝盏燕窝粥定定神吧?”大宫女锦书端着一只白玉小碗,轻声劝道。

万姝回过神来,接过碗,用小银勺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忽然问道:“锦书,琴画,你们说……那周义,是个什么样的人?”

锦书和琴画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琴画性子更沉稳些,斟酌着开口:“公主,那周公子今日之举,确实机敏勇敢,于危难中救了殿下,奴婢们心中都感激不尽。只是……他毕竟是宫外男子,身份悬殊,公主还是……”

“身份悬殊?”万姝打断她,放下粥碗,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他是杀人放火了,还是作奸犯科了?不就是家道中落了吗?我瞧他比那些整日里在父皇面前溜须拍马、肚子里却没几点墨水的纨绔子弟强多了!”

她想起周义那双清冷的眼,那拒赏时的不卑不亢,那青衫虽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整洁,还有……他耳廓那抹不易察觉的淡红。

心尖又像是被羽毛搔了一下,痒痒的。

锦书见状,知道公主是上了心,只好委婉道:“周公子人品如何,奴婢不敢妄断。只是他拒绝赏赐,或许……或许是不想与皇家有太多牵扯?公主今日派人送他回去,又打听他住处,奴婢瞧他临走时的神色,似乎……并不十分情愿。”

“他不情愿,本公主就偏要让他情愿!”万姝那股被挑起的征服欲愈发旺盛。她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被人如此避之不及过?周义越是冷淡,越是撇清,她就越觉得他与众不同,越想靠近。

她猛地从贵妃榻上坐起,眼眸亮得惊人:“你们说,若是本公主亲自去谢谢他的救命之恩,他当如何?”

“公主不可!”锦书和琴画异口同声,吓得脸色都白了。

“宫规森严,公主您金枝玉叶,岂能轻易驾临那等市井之地?若是被御史知道,参上一本,于公主清誉有损啊!”琴画急急劝道。

“清誉?”万姝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只有些变形的硬木书匣,指尖轻轻划过上面的裂痕,“他救了我的命,我亲自去道谢,天经地义!谁敢乱嚼舌根?”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娇艳的容颜,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再说了,你们不觉得,这深宫的日子,太过无趣了些吗?好不容易遇到件有趣的事,有趣的人……”

她转身,看向两个心腹宫女,忽然狡黠一笑:“锦书,琴画,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赌什么?”锦书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赌……”万姝一字一顿,带着少女的娇憨与公主的霸气,“本公主能不能用这颗真心,敲开那寒门书生周义的心门!赌他会不会心甘情愿地……喜欢上我!”

锦书、琴画:“!!!”

两人差点当场跪下去。这赌约,也太大逆不道了!公主殿下这是铁了心要上演一出“凤求凰”啊!

“公主三思啊!”琴画苦口婆心,“周公子虽好,但门第之差如天堑,他那般清高自持,恐怕……未必会领受公主的心意。届时公主伤心,奴婢们万死难辞其咎。”

“门第?”万姝扬起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凤凰,“我说它不重要,它就不重要。至于他领不领受……”

她走到窗边,推开菱花窗,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仿佛在对着月亮宣誓,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若是块石头,我就把他捂热了!他若是座冰山,我就把他融化了!”

少女的情愫,一旦生根,便带着燎原之势。宫规礼法,身份门第,在这初萌的、炽烈的心动面前,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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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刚蒙蒙亮。

京城西市,永平坊。

这里与皇城的庄严肃穆、东市的繁华奢靡截然不同,是寻常百姓、小商小贩聚居之地。街道狭窄,两旁是低矮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早点摊子的食物香气、以及各种市井生活的气息。

一辆看似普通、实则内里装饰精致的青帷小车,在几名做寻常家仆打扮的护卫簇拥下,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坊内一条更显逼仄的巷口。

车帘掀开,一名身着鹅黄色绫裙,头戴帷帽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下来。虽面容被轻纱遮掩,但那通身的气派与不凡的衣料,依旧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正是微服出宫的万姝。锦书和琴画紧随其后,皆是寻常丫鬟打扮,神色紧张地四下张望。

“公主,就是前面那家。”一名扮作小厮的侍卫低声道,指向巷子深处一扇略显破旧的木门。

万姝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的烟火气让她有些新奇,也有些不适。她整理了一下帷帽,抬步向前走去。

“叩叩叩——”琴画上前叩门。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容刻薄的中年妇人探出头来,打量着门外这群明显非富即贵的不速之客,眼中满是警惕与疑惑:“你们找谁?”

“请问,周义周公子是住在这里吗?”锦书上前,客气地问道。

那妇人,正是周义的舅母王氏。她一听是找周义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不算友善:“是住这儿。你们是他什么人?”

万姝示意锦书退下,自己上前一步,虽隔着帷帽,声音却自带一股威仪:“我们是周公子的朋友,特来拜访答谢。”

“朋友?答谢?”王氏将信将疑地打开门,目光在万姝身上那价值不菲的衣裙和身后那些“仆人”身上逡巡,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一个穷书生,能有什么你们这样的朋友?别是惹了什么麻烦吧?”

话语间的鄙夷与不耐烦,毫不掩饰。

万姝帷帽下的眉头蹙了起来。这便是周义寄人篱下的处境吗?

就在这时,院内西侧一间显然是由杂物间改造的、低矮简陋的房门被推开,周义走了出来。他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手中还拿着一卷书,似乎正在晨读。

看到门口这一幕,尤其是看到那个戴着帷帽、身影却莫名熟悉的少女时,周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紧紧皱起,脸上瞬间覆上了一层比昨日更冷的寒霜。

“舅母,是找我的。”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王氏撇撇嘴,哼了一声:“找你的?可别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往家里引,坏了你表妹的清誉!”说完,扭着身子回了正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空气中。

周义的拳头几不可查地握紧了一下,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院门口,并未请万姝进去,而是直接走了出来,反手轻轻带上了院门,隔绝了院内可能的窥探。

“公主殿下。”他站在门外,对着万姝深深一揖,语气疏离得像隔着千山万水,“您千金之躯,何故驾临此等污秽之地?昨日之事已了,草民恳请殿下,莫要再折煞草民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他甚至没有问她为何知道他的住处,似乎早已预料到,也早已感到厌烦。

万姝被他这态度刺了一下,心中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不服。她抬手,轻轻掀开了帷帽的前纱,露出那张明媚绝伦的脸,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诚无害:“周公子,昨日你救了我,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登门道谢。救命之恩,岂是几句轻飘飘的赏赐就能抵消的?”

阳光透过巷口稀疏的枝叶,洒在她脸上,肌肤莹白,眼波流转,美得不可方物。

周义却在她掀开帷帽的瞬间,迅速垂下了眼眸,盯着自己脚前那一小片地面,仿佛那青石板上的纹路是什么绝世典籍,声音依旧毫无波澜:“殿下言重了。任谁当时在场,都会出手相助。草民不敢居功,更当不起殿下亲至。此处非久留之地,于殿下清誉有损,还请殿下速速回宫。”

又是清誉!万姝心里憋着一股气。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瞒着宫里偷偷跑出来,却接连被他的舅母和他本人如此冷待。

“既然来了,总不能连杯茶都不喝就走?”她试图缓和气氛,目光越过他,想看看他居住的环境,“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周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挡在门前,寸步不让,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急切:“寒舍简陋,污秽不堪,恐脏了殿下的眼。且舅母方才之言,殿下也听到了,实在不便。殿下请回吧。”

他再次躬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那是一种全方位的、密不透风的拒绝。拒绝她的靠近,拒绝她的感谢,甚至拒绝她窥探他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实生活。

万姝看着他低垂的、紧抿着唇的侧脸,那倔强又隐忍的模样,让她心疼,又让她气恼。她贵为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她知道,若是此刻发作,便真的前功尽弃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重新放下帷帽轻纱,语气尽量轻松:“好吧,既然周公子不便,那我就不打扰了。”

她示意了一下,锦书连忙将一直提在手中的一个精致竹篮递上前。

“这是一些上等的文房四宝和书籍,还有几样宫中做的点心,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答谢公子昨日救命之恩,也预祝公子秋闱高中,请公子务必收下。”万姝说道。

周义看着那显然价值不菲的竹篮,眉头皱得更紧:“殿下,草民……”

“周义!”万姝打断他,帷帽下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公主的威严,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救命之恩,若连这点谢礼都不肯收,你让我这个公主,颜面何存?还是说,你非要我禀明父皇,让他下旨赏你,你才肯要?”

她用了一种他无法再强硬拒绝的方式。

周义沉默了。他深知皇权的可怕,若真闹到御前,恐怕会更麻烦。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麻木的平静。

他伸手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篮子,指尖避免与锦书有任何接触:“……草民,谢公主赏赐。”

万姝看着他妥协,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更加酸楚。他接下的不是她的心意,而是皇权的压力。

“那我……走了。”她低声说了一句,转身,在宫人的簇拥下,向着巷口的马车走去。

脚步有些沉重。

周义提着竹篮,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一行人离去。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口,他依旧站着没动。春日暖阳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满身的孤寂与清寒。

他低头,看着篮中那精美的徽墨、湖笔、宣纸,还有几本他渴望已久却无力购买的典籍,嘴角牵起一抹苦涩到极点的弧度。

这些……于他而言,是赏赐,是负担,是时时刻刻提醒他身份云泥的刺。

他宁愿,从未有过那场宫墙外的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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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马车上,万姝摘下了帷帽,靠在车壁上,闷闷不乐。

“公主,您看吧,那周公子他……”锦书试图劝慰。

“他怎么了?”万姝却忽然抬起头,眼中非但没有气馁,反而燃起更旺的斗志,“他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与旁人不同!他不贪图富贵,不攀附权贵,守着自己的风骨和骄傲,这样的人,才值得本公主高看一眼!”

她想起舅母的刻薄,想起他那简陋的院门,想起他接过篮子时那麻木的眼神……心中那份最初源于皮相和气质的心动,渐渐沉淀,混入了一丝真切的怜惜与想要了解更多的渴望。

“可是公主,他明显不想与您有牵扯啊。”琴画忧心忡忡。

“不想?”万姝哼了一声,重新坐直了身体,脸上恢复了神采,“本公主偏要让他想!锦书,琴画,我们的赌约,正式开始了!”

她撩开车帘,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眼神坚定。

“周义,你越是把心门关得紧,我越是要敲开它看看。这场追逐,本公主,奉陪到底!”

马车驶向那红墙金瓦的深宫,而一颗属于公主的、勇敢而炽热的心,却已牢牢系在了宫墙之外,那寒门书生的身上。

他逃,她追的戏码,从这一刻,正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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