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是在一个周二下午弹出来的。标题简洁直接，带着甲方特有的不容置疑： “首席设计师Offer——年薪百万，独立工作室。”
林砚盯着那串数字，数了三遍零，然后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窗口，继续画他的图标。屏幕上的矢量曲线在放大600倍后依旧平滑，他却突然没了耐心，连按几下Delete，把整整一排像素点删得干干净净。
陆知远路过，余光瞥见那封未被打开的邮件，脚步顿了顿，什么也没说。空气里只剩鼠标点击的清脆声，像一段尚未提交的代码，在静默中等待被触发。
凌晨两点，陆知远被键盘声吵醒。林砚背对着他，屏幕亮得刺眼，指尖在快捷键上飞舞，却迟迟没有保存的提示音。陆知远坐起身，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压力测试？”
林砚肩膀一僵，鼠标停在原地。“0.8秒。”他轻声说，“我在那封邮件上悬停了0.8秒，然后关掉了。”
0.8秒，足够一个产品经理捕捉到用户的心动，也足够一个设计师开始自我审判。
陆知远没再追问，只是把他抱得更紧，掌心贴上胸口，数着那颗比平时快了几拍的心跳。
第二天清晨，餐桌上的温水杯旁多了一张便签：
“0.8秒 = 心动 ≠ 动摇。——临时补丁001”
林砚把便签收进钱包夹层，和那张1998年的日记页叠在一起——一张来自过去，一张来自此刻，像两条并行的心跳线，等待被合并。
Offer的甲方是林砚刚毕业时的第一家公司，如今转型做互联网硬件，需要一个“能画图标、能带团队、能当门面”的首席设计师。年薪百万，独立工作室，股权池里还有他的席位。条件好得像是产品经理用Figma画出来的完美原型，只差他点击“接受”。
周三晚上，甲方HR加了他的微信，发来一份PDF，封面是他当年为那家公司设计的第一个Logo——一只抽象的飞鸟，如今被镀上了金色，旁边写着：“欢迎回家。”
林砚盯着那只鸟，忽然想起自己当时被否定的十二版草图，以及加班到凌晨三点后、被老板一句“感觉不对”全盘打回的痛苦。那只鸟不是回家，是回炉重造。
他合上电脑，走到阳台。凌晨一点的城市像一张未保存的PSD，图层混乱，色彩失真。陆知远从背后走过来，把一杯42度的柠檬水塞进他手里，掌心覆上他冰凉的指节：“压力测试而已，别太当真。”
“可我真的心动了。”林砚声音低哑，像怕惊动夜色，“百万年薪，独立工作室，我不用再熬夜改图，不用再被‘感觉不对’折磨。”
陆知远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把人转过来，额头抵额头，声音轻得像在念一段加密代码：“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的平台，也是独立工作室，只是投资人不同。”
林砚愣住。
“投资人是我，是你，是陆妈妈，是Link，是Legacy。”陆知远一条一条数给他听，“股权池里，你占51%，我占49%，你有一票否决权，你随时可以关掉项目，也可以随时把我踢出局。”
他顿了顿，从睡衣口袋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A4纸，展开，是一份合伙人协议，股权比例那一栏空着，落款已经签了陆知远的名字，日期是三个月前。
“填你的期望值。”陆知远把笔塞进林砚手里，指尖冰凉，“我接受任何数字。”
林砚盯着那个空白，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纸面上，晕开一片墨色。他填下51%，然后把合同推回去：“我要控股权，还要一票否决权。”
陆知远笑了，眼角弯出细纹，像一次完美的版本回滚。他签下49%，然后吻林砚湿润的眼角：“成交。现在，你是我的老板了。”
合同被扫描、归档、共享，文件夹命名“Lin-OS-Partner-Agreement-v1.0”。陆知远在版本日志里写下：
事件： 压力测试通过
输入： 百万年薪Offer ×1，心动0.8秒 ×1
输出： 股权重新分配，林砚占51%
验收： 最高权限双向授予，终身有效
林砚在下面回复：“备注：0.8秒是用户犹豫，51%是产品经理的答案。”
合同签完的第二天，林砚把那份百万年薪的Offer打印出来，对折，再对折，最后塞进一个信封，写上：“感谢您的认可，但我已找到最高权限持有者。”他把它寄回甲方，没有附件，没有联系方式，像一次干净利落的回滚。
周四晚上，两人还是去了“慢邮”。吧台灯光昏黄，两杯美式，一杯加糖，一杯不加。林砚在杯身上贴了一张新便签：
压力测试编号： ∞
内容： 百万年薪买不到的心跳同步，我留给你**
陆知远把便签收好，放进钱包夹层，和那张1998年的日记页、0.8秒便签叠在一起——三张纸，一张来自过去，一张来自0.8秒，一张来自此刻，像三条数据线，终于在他这里完成了合流。
窗外，桂花雨落满街，像一场无声的发布确认。而他们，终于把“压力测试”这个词条，写进了彼此的应急预案里，成为永不失效的温柔备份。
版本日志：
事件：压力测试通过
输入：百万年薪Offer ×1，心动0.8秒 ×1
输出：股权重新分配，林砚占51%
验收：最高权限双向授予，终身有效
备注：0.8秒是用户犹豫，51%是产品经理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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