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整座城市的霓虹都已熄灭,只有机房所在的园区还亮着一排冷白色的灯。Lin-OS平台的服务器正在经历上线以来最猛烈的攻击——DDOS僵尸网络像潮水一样涌来,监控大屏上红色告警疯狂刷新,像一场失控的烟花。
陆知远是被电话铃声惊醒的。他接起听筒,工程师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灌进耳朵:“陆总,数据库被异常流量冲垮了,用户数据……”
“先切备用节点,启动熔断机制,我二十分钟后到。”
他挂断电话,在黑暗中开始穿衣服,动作快得像预设好的脚本。林砚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怎么了?”
“平台崩了,我得去机房。”陆知远弯腰系鞋带,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天气。
“我也去。”林砚彻底清醒,随手抓起T恤往头上套。陆知远想拒绝,却被他一个眼神堵回去——那是设计师在面对甲方突然改需求时的坚定,不容反驳。
凌晨三点,园区机房。空调冷风开得很足,吹得人骨头缝都疼。监控大屏上,红色告警像潮水一样涌动,工程师们围着服务器机柜,面色惨白,像一群守灵的僧侣。
陆知远一出现,气氛立刻变了。他戴上降噪耳机,打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像一位独奏钢琴家在弹《月光奏鸣曲》的第三乐章——激烈、精准、不容出错。
林砚没有打扰他,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后,打开平板,开始画速写。屏幕蓝光勾勒出陆知远的侧脸:金丝眼镜滑到鼻梁中段,眉头紧锁,下颚线绷成一道锋利的弦。他画得很慢,一笔一笔,像在描摹一个产品的神圣原型。
凌晨五点,攻击终于停止。数据开始恢复,用户陆续回流。陆知远摘下耳机,揉了揉眉心,这才注意到林砚还在。他回头,看见平板上的画——自己趴在服务器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一台笔记本,像抱着一个孩子。
“画得不好,”林砚说,声音哑得厉害,“手抖。”
陆知远没说话,只是把平板拿过来,截了张图,发给了设计组:“新的404页面,就用这个。”
后来,所有用户在页面崩溃时,都会看到一张插画:一只疲惫的猫趴在键盘上,键盘旁散落着数据线和药片,配文是:“系统正在重启,就像我等你一样。”
那是林砚在机房画的第四十七张草图,也是陆知远唯一保存下来的一张。
离开机房时,天已经蒙蒙亮。两人坐在园区后门的长椅上,分食一包冷掉的烤吐司。陆知远把最后一片递给林砚,自己仰头灌下大半杯黑咖啡,苦得直皱眉。
“回去补觉?”林砚问。
“不,九点还要和投资人电话复盘。”陆知远捏了捏眉心,声音沙哑,“你先回,路上小心。”
林砚没动,他伸手拂去陆知远肩上的灰尘,动作轻得像在擦拭一块昂贵的屏幕。“你知道吗?刚才我画速写的时候,突然想到——”
“想到什么?”
“我们做的这个平台,不只是给设计师用的,也是给我们自己留的一条后路。”林砚把空包装纸揉成团,精准投进垃圾桶,“如果有一天我们累了,就把自己丢进这堆代码里,让404页面替我们哭,让猫替我们打盹,让系统重启替我们说——还在,别怕。”
陆知远愣住,晨光落在他眼底,像一盏刚亮起的夜灯。他伸手握住林砚的指尖,掌心冰凉,却慢慢变暖。
“那就把后路留得再长一点。”他低声说,“长到可以让我们在里面迷路,再原路返回。”
林砚笑了,眼尾弯成月牙:“好,我陪你迷路。”
一周后,平台发布新的404页面。用户刷新失败时,不再看到冰冷的错误代码,而是一只猫、一个重启按钮,以及一行小字:
> 系统正在重启,就像我等你一样。
——Lin-OS 维护团队
后台数据显示,页面停留时间从0.8秒增加到5.3秒,用户跳出率下降42%。有人在评论区写:“原来崩溃也可以这么温柔。”
林砚把这条评论截图,贴在健康日志里,标注:
> 事件: 404页面情感化迭代
输入: 一张速写,一行文案
输出: 用户停留+5.3s,跳出率-42%
验收: 温柔也是生产力
陆知远在下面回复:“温柔是最高级的生产力,也是最高权限的补丁。”
那天夜里,他们还是去了“慢邮”。吧台灯光昏黄,两杯美式,一杯加糖,一杯不加。林砚在杯身上贴了一张新便签:
> 应急预案编号:∞
内容:如果世界崩溃,就重启;如果我崩溃,就抱紧我。
陆知远把便签收好,放进钱包夹层,和那张1998年的日记页叠在一起——一张来自过去,一张来自此刻,像两条数据线,终于在他这里完成了合流。
窗外,桂花雨落满街,像一场无声的发布确认。而他们,终于把“崩溃”这个词条,写进了彼此的应急预案里,成为永不失效的温柔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