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折返客栈暂且歇下。次日,影宗派来的乌鸦便已寻上门来。他神色阴鸷地说明来意,要救苏暮雨,唯有一个条件, 琅琊王萧若风的头颅。
苏昌河面上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眼底却掠过一丝算计,他答应了影宗的条件,要求便是影宗要照顾好苏暮雨这位客人,还叮嘱对方苏暮雨吃不得一点辣。
乌鸦离去后,房内气氛稍缓。慕青羊指尖把玩着桃花币,慢悠悠开口,“大家长,你刚才好像动了杀心啊?”
苏昌河扯了扯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意,“是啊,我刚才是真想杀了他,差点没忍住。”
“还好你忍住了。” 白鹤淮笑着调侃。
慕青羊的目光转向始终在上位品茶、神色波澜不惊的青桑,满是崇拜,“还是青桑姑娘更拿得稳些。”
苏昌河闻言,视线落在青桑身上,眉宇间的戾气渐渐柔和。他走到青桑身旁坐下,语气带着担忧,“青桑,从踏入天启城至今,你似乎比往常沉默了许多。可是有什么心事?”
青桑放下茶盏,抬眸看他,眉梢微挑,语气平淡地反问:“有吗?我觉得还好。”
苏昌河凝视着她眼底深处那抹未散的郁结,心中已然明了她有心事但不愿多说。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无声地为她续上一杯热茶,房间内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慕青羊与苏昌河出门去寻琅琊王萧若风,客栈里只剩白鹤淮和青桑。
白鹤淮将下巴抵在冰凉的桌面,指尖拨着茶杯打转,蔫蔫着说道,“青桑姐,你说苏暮雨到底在盘算什么呀?问慕青羊他支支吾吾,苏昌河更过分,一提起就岔开话,真是急死人。”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声熟稔的打趣,“啷个让我家女儿愁眉苦脸的哟?”
“狗爹!”白鹤淮猛地从椅上弹起来,眼眸一亮,随即想起苏暮雨先前的话,脸色一沉,叉着腰道,“好啊你!居然还去喝花酒!”
苏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飘向一旁的青桑,忙凑到女儿跟前讨饶,“哎哟,青桑还在这儿呢,给爹留点面子,留点面子嘛!”
“喆叔。”青桑站起身,微微颔首打招呼,语气温和。
“哎,小青桑坐。”苏喆应了一声,转头赶紧对白鹤淮解释,“我一个老鳏夫,去教坊司喝杯酒听个曲儿怎么了嘛?又没做啥逾矩的事,只是去喝了杯酒而已。”
白鹤淮轻哼一声,不依不饶,“那你为啥要带苏暮雨去那种地方?”
“额……嘿嘿。”苏喆笑得愈发尴尬,“那不是想考验考验他嘛,看看这小子有没有定力,能不能经得住诱惑。”
说着赶紧转移话题,左右张望,“哎,小昌河呢?跑哪里去咯?”
“苏昌河和慕青羊去找琅琊王了。”白鹤淮没好气地回道。
苏喆一愣,“找琅琊王做啥子?”
“暗河的人找上门,能做什么?”青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地接话。
苏喆顿时惊得瞪大了眼,嗓门都拔高了些,“杀琅琊王?不能吧!他俩只说要演场戏,可没说要对琅琊王动手啊!这天启四守护,眼下可有两位还在城里呢,再说琅琊王本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这不是自讨苦吃?”
“无碍。”青桑放下茶杯起身,“不过是做场戏给影宗看罢了。我去寻他们,放心便是。”
青桑行至坊间,忽然听见几个路人闲谈,说到琅琊王萧若风今日驾临碉楼小筑,且已清场闭门。
她当即转身朝着碉楼小筑而去。
碉楼小筑内,苏昌河正与琅琊王对峙交谈,陡然间,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木门应声碎裂,木屑飞溅中,慕青羊身形狼狈地被一股巨力撞飞进来,重重摔落在地,随后便晕了过去。
门外,青龙使李心月缓步踏入,杀气凛然。她眼神冷冽如冰,凝出万千心剑,直指屋内的苏昌河,锋芒毕露。
苏昌原本的盘算,是与琅琊王假意交手、自伤示弱,以此蒙骗暗中窥探的影宗。岂料原本今日不在萧若风身旁的心剑传人,竟恰巧在此刻现身。
他心念一动,横竖都是演戏,与谁交手并无二致,只要能骗过影宗便好。念头既定,苏昌河不再迟疑,反手抽出腰间寸止剑,寒光一闪,迎向了李心月的万千剑影。
刹那间,无数道凌厉的心剑破空而来,裹挟着凛冽劲风直逼面门。
苏昌河不退反进,寸止剑在他手中挽起,硬生生接下了这势如雷霆的一击。
苏昌河忽然察觉了青桑的灵气波动,于是交手不过数招,便故意露出颓势。面对漫天凌厉剑气,他不再躲闪,反而正面迎击,运起全身内力硬接剑气。
萧若风一眼看穿他在装弱。方才交手时,苏昌河绝非这般乏力,更何况,一旁被打晕的慕青羊,刚刚分明睁眼了。
他甚至怀疑,先前对战时苏昌河也留了手,索性按兵不动,要看这暗河究竟在谋算什么。
剑网密集如织,锐不可当。苏昌河故意让内力稍乱,一道漏网剑气便擦过手臂,鲜血瞬间浸透衣袖。李心月见他不敌,当即催动内力,大喝一声“破!”,心剑剑气直将苏昌河震退在地。
倒地的苏昌河望着迎面而来的剑气,脸上却无半分慌乱。
因为青桑绝不会让他出事。
躺在地上装晕的慕青羊悄悄睁眼,见苏昌河被打倒在地,李心月却没有收势,顿时有些心急,“大家长该不会戏演得太过,真要被这青龙使杀了吧?”
他正欲起身相助,却见一柄裹挟着惊天剑意的长剑却穿破屋顶坠下,瞬间打散了万千心剑的气势。
李心月当即收了心剑剑势,目光落在那柄破顶而来的长剑上。
她掌中心剑忽然发出铮鸣,似在共鸣,又似在忌惮,萧若风手上的昊阙剑也止不住震颤,剑鞘嗡鸣不止。
两人心中已同时掠过一个念头:好一柄绝世神剑!
而苏昌河只有一个念头,青桑,果然出手了。
萧若风平复神色,面带着微笑,心中却已了然。
这两人,果然在演戏。
“青桑姑娘来了!”慕青羊心喜,立马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还是继续躺着省事。”随即重新闭上眼,装作昏迷未醒。
青桑自屋顶翩然落下,衣袂轻扬翻飞,背后的落日余晖将她的身影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辉,宛若神女踏碎霞光,缓缓降临凡尘。
心剑与昊阙的铮鸣骤然一滞,李心月与萧若风虽未看清来人面容,身形却已下意识微顿。
青桑先是看了眼靠在地上发丝微散,气息有些凌乱的苏昌河,才缓缓转过身面对二人。
苏昌河故作虚弱地撑着地面站起,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无人察觉的笑意。
而当青桑的身影完全落入两人视线时,那份裹挟着光影与仙气的惊艳,已猝不及防攫住了他们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