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林昭收到那条加密讯息时，正在缅甸边境的雨林里。卫星电话的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幽蓝的光，解码后的文字只有三个字：

「任务终止」

雨落在阔叶上发出闷响，远处有不知名的鸟在叫。她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回程用了四天。从雨林到边境小镇，再辗转三趟车到仰光，最后乘红眼航班回北京。落地时是凌晨三点，她直接去了那间安全屋。

衣柜里还挂着陈烬的外套——三个月前他来过，说这件衣服太招摇，放在她这儿“避避风头”。口袋里有一张皱巴巴的收据，日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地点是城西希望小学附近的文具店。

买了十七套画笔，五盒彩色铅笔。

林昭把收据抚平，夹进笔记本。然后开始烧文件，一张一张，火光映着她的脸明明灭灭。最后一叠是陈烬这些年给她传的加密信件，大部分是废话，偶尔夹着几句正经的：

「老地方给你留了生日礼物，自己拿。」

「顾深那小子又失眠了，你有空劝劝。」

「今年北极光应该不错，一起去？」

信纸在火焰里蜷曲成灰，像黑色的蝶。

天亮时，她去了陈烬的公寓。门锁密码还是老样子——她的生日。客厅里一切如常，甚至茶几上还放着半杯威士忌，冰块已经化完了。

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需要指纹解锁。她把陈烬留下的手指模型按上去，咔哒一声，开了。

里面没有机密文件，只有一摞小学作文。题目五花八门：《我的理想》《我最感谢的人》《如果我有超能力》...每篇末尾都有陈烬用红笔写的批注：

“字写得不错，奖励一套新画笔。”

“想当科学家？叔叔帮你联系实验室参观。”

“超能力应该用来帮助别人，你说得对。”

林昭一篇篇翻看，在最后一篇里看到自己的名字。

「陈叔叔说，有个叫林昭的姐姐一直在默默帮助我们。虽然没见过她，但我想她一定很美，像语文书里写的‘暗夜里的星光’。」

批注是陈烬特有的潦草字迹：“这小鬼有眼光。不过那个姐姐脾气不太好，别惹她。”

窗外传来早高峰的车流声。林昭坐在晨光里，第一次感到疲惫像潮水般涌来。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组织的新任务简报。她扫了一眼，关掉。起身时，膝盖撞到桌角，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陈烬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响起：“你能不能小心点？上次的伤疤还没好全。”

那是两年前，她在任务中肋骨骨折，陈烬连夜飞过来，在医院陪了三天。走的时候说：“下次受伤提前说，我好安排档期。”

没有下次了。

林昭把作文本放回抽屉，想了想，又拿出来。她抽出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叠好放进外套内袋。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客厅。半杯威士忌还在那里，晨光透过百叶窗，在琥珀色的液体上投下斑马纹似的影子。

门轻轻关上，密码锁发出确认音。

回到自己的住处，她开始写报告。关于陈烬的这部分，她写了又删，最后只留下三行：

「目标已确认死亡。」

「情报网完整移交。」

「无后续风险。」

发送前，她停顿了一下，在末尾加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救的那些孩子，作文写得很好。」

一分钟后，回复来了：「收到。新任务三小时后下达。」

林昭关掉电脑，走到窗前。这座城市正在醒来，远处的CBD玻璃幕墙反射着朝阳，金灿灿的一片。

她想起很多年前，陈烬指着这样的景色说：“等赚够了钱，我要让所有孩子都能在教室里看日出。”

那时她笑他天真。

现在她希望，那些孩子真的看到了。

手机再次震动，新任务的坐标传来。林昭看了一眼，开始收拾行李。

窗台上有一小盆多肉，是陈烬送的。“好养活，”他说，“你这种总忘记浇水的人也能养死的话，我就服你。”

她浇了点水，把植物放进包里。

出门时，晨光正好洒在楼道里，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像极了那年北极的极光，只是再没有人会指着天空说：

“看，极光在跳舞。”

作者有话说：

宝们～看到这本书，求来个评论啊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