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

陈烬死在一个普通的周三下午。

消息传来时，李谨言正在煮泡面。水刚烧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新闻推送：「城西希望小学坍塌事故，已确认一名遇难者身份」。

泡面汤溅了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水蒸气模糊了镜片。原来极致的疼痛来临时，是感觉不到疼的。

葬礼那天下着小雨。陈烬生前最讨厌雨天，他说雨水会让他的定制西装起皱。

墓园里人很少。陈烬的父母早就不认这个“不务正业”的儿子，来的只有几个生意伙伴，撑着黑伞低声交谈着股市行情。

苏临是第一个到的。他站在十米开外，白大褂下摆被雨水打湿，手里攥着一份皱巴巴的报表——那是陈烬上个月寄给他的，关于新能源投资的收益分析。

“他算错了。”苏临对走过来的李谨言说，声音干涩，“第三季度的回报率应该是17.3%，不是18.2%。”

李谨言看着墓碑上那张扬的笑脸，想起上周陈烬给他打电话，说在山区捐了所小学：“就当积德了，万一真有什么来世呢？”

程砚来的时候带了一本宪法。他默默地把书放在墓碑前，雨水很快打湿了烫金的封面。

“他去年问我，”程砚轻声说，“如果立法规定每个富人都必须捐建学校，算不算道德绑架。”

没人回答。雨声淅淅沥沥。

林昭是跑着来的，头发凌乱，完全不见平日的冷静。她把一个U盘放进墓穴，里面是陈烬这些年所有匿名捐款的记录。

“他让我保管的，”她声音发抖，“说等我们都老了，再拿出来下酒。”

顾深始终站在最远的松树下，指尖夹着烟，一根接一根。直到葬礼结束，他才走过来，把一枚硬币放在墓碑上。

“还你的。”他说。

那是他们十六岁时的赌注，陈烬欠他的第十八个硬币。

周清晏来得很晚，抱着一束俗气的红玫瑰——陈烬最喜欢的那种。他把花放下时，袖子滑落，露出手腕上那道与陈烬一模一样的疤痕。

那是他们十四岁结拜时留下的。

李谨言最后离开。他在墓碑前发现了一个破旧的计算器，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行数字：182。

陈烬的幸运数字。也是希望小学的班级数量。

回去的地铁上，李谨言收到陈烬律师的邮件。附件是一份遗嘱更新记录，日期是三天前。

「如果发生意外，我的遗产全部用于校舍安全改造。别让其他孩子也遇上豆腐渣工程。」

最后一行小字写着：

「告诉顾深，基金密码是他生日。这次没骗他。」

地铁到站，门开了又关。李谨言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第一次意识到——那个最自私的人，用最自私的方式，永远活在了他们的记忆里。

而生活还在继续，像车窗外流动的广告牌，鲜艳，廉价，永不停止。

作者有话说：

实在不想同时更两本小说，但是实在忍不住，非常想写，只能开书了，这本书更了7天之后更新不稳定，会尽量快点更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