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上
城东的老戏院要拆了。
消息传开时,白泽正蹲在屋顶上看夕阳。橙红色的光染红了他的白发,那双青绿色的瞳孔里却没有一丝惋惜。他从三米高的屋檐一跃而下,白色运动鞋稳稳落在青石板路上,惊起了旁边槐树上栖息的麻雀。
“关我什么事?”当邻居陈奶奶拉住他说“白家小子,你常去那地方听戏,不去看看最后一眼”时,白泽只是耸耸肩,插着兜转身走了。
但第二天傍晚,他还是去了。
推开发出吱呀声响的朱红色木门,白泽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曾经金碧辉煌的戏台如今蛛网密布,观众席的木质长椅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木头和灰尘混合的气味。夕阳从破损的屋顶缝隙中斜射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光柱中有尘埃缓慢旋转。
就在最靠近戏台的第一排,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门口,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到腰际,在昏黄的光线下几乎透明。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靛蓝色亚麻衬衫,坐姿笔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喂,这里快拆了,不能进——”白泽的警告卡在喉咙里。
那人闻声转过头来。
白泽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眼睛——冰蓝色的瞳孔,清澈得像高山湖泊,却又深不见底。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但不女气,下颌线条清晰利落。最特别的是,他的右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像不小心溅上的墨点。
“我知道。”那人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只是...想最后听一次。”
白泽不由自主地走近,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戏班子早散了,这儿十多年没唱过戏了。”
“我知道。”那人又说了一遍,目光转回空荡荡的戏台,眼神飘渺,“但有时候,安静的地方更容易听见。”
白泽觉得这人古怪,却又莫名吸引人。他向来不是个能安静坐着的人,但此刻,他竟也陪这人一起盯着破败的戏台看了十分钟。直到一只老鼠从角落窜过,带起一阵窸窣声。
那人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怕老鼠?”白泽挑眉,带着惯常的戏谑。
“...不是。”那人抿了抿唇,冰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只是不喜欢突然的动静。”
“我叫白泽。”白泽伸出手,露出他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嘴角咧开,眼睛弯成月牙,那颗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白色的白,泽被天下的泽。”
那人迟疑了一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手指修长冰冷,像玉一样。
“青瓷。”他说,“青色的青,瓷器的瓷。”
“好名字。”白泽没有松开手,反而凑近了些,“你常来这里?”
青瓷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摇摇头:“第一次。只是听说这里...曾经有最好的《白蛇传》。”
白泽眼睛一亮:“巧了,我奶奶以前就是这里的角儿,唱的就是白素贞!”他站起来,几个箭步跳上戏台,腐朽的木板在他脚下咯吱作响,“我小时候常来,她唱‘雨过天晴湖山如洗’,我就躲在幕布后面看。”
他在空荡荡的戏台上转了个圈,模仿着甩水袖的动作,虽然笨拙却充满生气。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白发在光晕中几乎在发光。
青瓷静静看着,冰蓝色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像是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的涟漪。
“你能...唱一句吗?”青瓷轻声问。
白泽愣了一下,随即挠挠头笑了:“我五音不全,我奶奶说我一开嗓能把观众都吓跑。”但他看着青瓷期待的眼神,还是清了清嗓子,唱了《白蛇传》中最经典的那句:“西湖山水还依旧——”
才半句就走调得厉害,白泽自己先笑了场,爽朗的笑声在空旷的戏院里回荡。青瓷的嘴角也微微上扬,那是一个极浅的弧度,却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你看,我说吧。”白泽跳下戏台,落地时激起一片尘土。
青瓷轻轻咳嗽了两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白色手帕掩住口鼻。这个动作优雅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你住附近?”白泽问。
青瓷点点头,又摇摇头:“刚搬来。在清水巷。”
“真的?我住梧桐街,就隔两条巷子!”白泽兴奋地说,“这一带我熟,改天带你转转?虽然老城区快拆光了,但还是有些好玩的地方。”
青瓷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白色长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他比白泽稍矮一些,身形单薄,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器。
“谢谢,但不用了。”他轻声说,朝门口走去。
白泽跟在后面,不死心地追问:“为什么?你刚搬来,肯定需要人带路。我知道哪家的豆浆油条最好吃,哪家的猫会偷鱼,哪面墙的涂鸦最有意思——”
“我不太擅长和人相处。”青瓷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夕阳的余晖正好照在他脸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仿佛在发光,“而且,我习惯一个人。”
白泽被他眼中的某种东西刺痛了——那是一种深深的、几乎成为本能的疏离。但他向来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习惯可以改嘛。”他笑着说,露出一口白牙,“明天早上七点,我在巷口的槐树下等你,带你去吃最好吃的早餐。不来也没关系,我会等到八点。”
青瓷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转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白泽站在原地,看着青瓷离去的方向,摸了摸下巴。这人有趣,像一本合起来的古书,让人想翻开看看里面写着什么。
那天晚上,白泽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鼬,眼睛是冰蓝色的,它站在老戏院的屋顶上看着他,然后轻轻一跃,消失在月光里。
第二天早上六点五十,白泽就等在了槐树下。他买了两个热腾腾的烧饼,自己先啃了一个,另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揣在怀里保温。
七点整,青瓷出现了。
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的中式衫裤,白色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看到白泽时,他明显愣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真来了。”青瓷说。
“我说到做到。”白泽笑着从怀里掏出还温热的烧饼,“先垫垫肚子,然后带你去真正的美味。”
青瓷犹豫了一下,接过烧饼,小口咬了一下。他的吃相很斯文,与白泽大快朵颐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样?”白泽期待地问。
“...好吃。”青瓷轻声说,嘴角又浮现出那个极浅的弧度。
那天早上,白泽兑现了他的承诺,带青瓷穿行在老城区的巷弄里。他们吃了王记的豆浆油条,看了李爷爷养的会作揖的土狗,还在那面有名的涂鸦墙前驻足——墙上画着一只巨大的九尾狐,色彩斑斓,栩栩如生。
青瓷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只是听着白泽滔滔不绝地讲解,偶尔问一两个问题。但白泽注意到,在看到一只趴在墙头晒太阳的橘猫时,青瓷的眼神明显柔软了下来;在经过一家乐器店时,他在橱窗前多停留了几秒,目光落在一支白玉笛上。
“你喜欢笛子?”白泽问。
青瓷收回目光,摇摇头:“只是看看。”
但白泽记下了。
分别时,白泽又说:“明天老城区有个小集市,挺热闹的,要不要一起去?”
青瓷垂下眼帘,长长的白色睫毛像扇子一样在眼下投出阴影。“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那就早点去,趁人还不多。”白泽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还是这里,七点见。”
这次青瓷没有回应,只是转身离开,但白泽觉得他应该会来。
果然,第二天早上,青瓷准时出现了。
集市上,白泽像条鱼一样在人群中穿梭,不时回头确认青瓷有没有跟上。青瓷则显得有些紧张,身体微微紧绷,当有人不小心碰到他时,他会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快速避开。
“你看这个。”白泽在一个卖手工木雕的摊前停下,拿起一只雕刻精细的小白鼠,“像不像你?”
青瓷盯着那只木雕小白鼠,表情复杂。“为什么像我?”
“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白泽歪头看着他,“神秘,优雅,有点害羞。”
青瓷轻轻接过木雕,指尖抚过细致的纹路。“我是白鼬。”他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集市上的喧闹淹没。
“什么?”白泽没听清。
“没什么。”青瓷放下木雕,“走吧。”
他们在集市逛了一个小时,买了糖画,看了皮影戏表演,还在一个老先生的摊前算了一卦——老先生说白泽“命中有奇缘,近在眼前”,白泽哈哈大笑,青瓷则若有所思。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意外发生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孩失控冲进人群,直直朝青瓷撞来。白泽眼疾手快,一把将青瓷拉到怀里,自行车擦着青瓷的衣角冲了过去。
“没事吧?”白泽低头问,手还环在青瓷腰上。
青瓷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轻轻推开他,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没事,谢谢。”
但白泽注意到,青瓷的手在微微发抖。
那天之后,白泽找各种理由和青瓷见面。有时是“刚好路过”青瓷住的院子,有时是“朋友给了两张电影票”,有时甚至只是“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青瓷的拒绝渐渐变少,虽然话还是不多,但白泽能感觉到他慢慢放松下来。有一次,他们坐在河边看夕阳,青瓷甚至主动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虽然说得含糊不清,像是隔着浓雾看风景。
“我是在山里长大的,”青瓷说,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很少和人接触。”
“那怎么搬到城里来了?”白泽问,随手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子打了个水漂。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四下才沉下去。
青瓷沉默了很久,久到白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就在白泽准备换个话题时,青瓷轻声说:“为了找一个人。”
“找到了吗?”
青瓷转过头看他,冰蓝色的眼眸在夕阳下仿佛融化的冰川。“也许。”
白泽的心跳漏了一拍。
六月的第三个周末,白泽策划了一次“冒险”——去城郊的废弃植物园。那里曾经是民国时期一个富商的私家园林,后来荒废了,但据说建筑和部分植物还在。
“可能会有点危险哦,”白泽眨眨眼,“不过有我在,保证你安全。”
青瓷这次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植物园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还要荒凉。蔓生的藤类植物爬满了苏式园林的建筑,石板路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池塘里漂浮着绿色的浮萍,几尾红色的鲤鱼在其中若隐若现。
“这里让我想起小时候。”青瓷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一丛开着小蓝花的植物。
“你小时候住在这样的地方?”白泽好奇地问。
青瓷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仔细看着那些小花。“这是琉璃苣,很少见了。”他的手指悬在花朵上方,没有触碰,仿佛怕碰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们继续深入,来到一座半坍塌的亭子前。亭子的匾额斜挂着,上面写着“听雪”二字。亭子中央的石桌上,竟然放着一支笛子。
不是现代乐器店里的那种,而是一支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竹笛,笛身光滑,显然是经常被人把玩。
青瓷的脚步顿住了,冰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支笛子。
“怎么了?”白泽问。
青瓷没有回答,他缓缓走向石桌,拿起那支笛子。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笛身,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你会吹笛子?”白泽问。
青瓷点点头,将笛子举到唇边。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清越的笛声流淌出来。
白泽从没听过这样的音乐。它不像任何现代歌曲,也不像他奶奶唱过的戏曲,而像是山间的风,林中的雨,月光下的溪流。笛声婉转悠扬,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哀伤,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而遥远的故事。
白泽听呆了。他看着青瓷沉浸在音乐中的侧脸,看着白色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看着那双冰蓝色眼眸微阖时睫毛投下的阴影。这一刻的青瓷,美得不真实,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人,或是...山中的精怪。
一曲终了,余音在空寂的园林中回荡,久久不散。
青瓷放下笛子,睁开眼睛,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这曲子叫什么?”白泽轻声问,生怕打破这美妙的氛围。
“《青玉案》。”青瓷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母亲教的。”
“你吹得真好。”白泽真诚地说,“比我听过的任何音乐都好。”
青瓷微微摇头,将笛子放回石桌上。“我们走吧。”
“你不带走它吗?”白泽问。
青瓷回头看了一眼那支笛子,眼神复杂。“它不属于我。”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乌云迅速聚集,雷声在远处隆隆作响。
“要下雨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躲。”白泽说着,环顾四周。
但已经来不及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很快变成倾盆大雨。他们跑向最近的一座建筑——一座看起来相对完好的二层小楼。
楼内灰尘满地,家具所剩无几,但至少能挡雨。白泽找到一些干燥的木板,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生起了一小堆火。
“抱歉,我没想到会下雨。”白泽一边拧着湿透的T恤下摆一边说。
“没关系。”青瓷坐在火堆旁,抱着膝盖,白色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他的衣服也湿透了,单薄的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却不柔弱的身体线条。
白泽移开目光,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你把外套脱下来烤烤吧,不然会感冒的。”
青瓷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下了湿透的外衣。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背心,露出白皙的肩膀和锁骨。白泽注意到,青瓷的肩膀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的迹象。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只有火堆提供一点光明和温暖。
“看来我们得在这里过夜了。”白泽无奈地说,“希望雨明天早上能停。”
青瓷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盯着跳跃的火苗,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橙红色的光。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围着火堆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白泽讲了自己小时候的糗事,讲奶奶教他唱戏的趣闻,讲他在老城区长大经历的点点滴滴。青瓷大多数时候只是听,偶尔简短地回应。
午夜时分,雨渐渐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声音。火堆也小了下去,白泽添加了最后几块木板。
“冷吗?”白泽问。
青瓷摇摇头,但白泽看到他微微发抖的肩膀。
“过来点,靠近火堆。”白泽说着,往青瓷那边挪了挪。
青瓷迟疑了一下,也挪近了些。他们的肩膀几乎挨在一起,白泽能感觉到青瓷身上传来的凉意。
“你的手很冷。”白泽注意到青瓷抱着膝盖的手冻得有些发白。
不等青瓷反应,白泽握住了他的手。青瓷的手比他的小一圈,手指修长,冰凉得像玉石。
青瓷的身体僵住了,但没有抽回手。
“这样暖和点。”白泽轻声说,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包裹住青瓷的手。
火堆发出噼啪的声响,雨声渐渐停歇,只剩下夜晚的虫鸣。在这个废弃的园林里,在这个风雨过后的深夜,两个白发男子握着手,坐在将熄的火堆旁,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白泽,”青瓷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白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需要理由吗?我觉得你很有趣,想和你做朋友,就这么简单。”
“只是朋友?”青瓷问,冰蓝色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白泽的心跳加快了。他看着青瓷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看着那颗小小的泪痣。他能闻到青瓷身上淡淡的、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
“不只是朋友。”白泽诚实地说,声音有些沙哑,“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所以...”
他没有说完,因为青瓷突然凑近,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那个吻很轻,很短暂,像是蝴蝶的翅膀拂过,但白泽的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静止了。他能感觉到青瓷微凉的嘴唇,能闻到他身上更清晰的那股雪松香气,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白色睫毛。
青瓷退开后,脸颊染上了一层薄红,眼神躲闪着不敢看白泽。
“这就是我的答案。”青瓷轻声说。
白泽怔怔地看着他,然后,一个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比火堆更温暖,比月光更明亮。他伸手捧住青瓷的脸,轻轻吻了回去。
这个吻比刚才那个要长,要深。白泽能感觉到青瓷一开始的紧张,然后慢慢放松,最后生涩地回应。他们的白发交织在一起,在火光中几乎分辨不出彼此。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
“我一直在想,”白泽抵着青瓷的额头,青绿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你是不是山里的狐狸精变的,专门来勾引人的。”
青瓷的表情突然僵住了,眼中的温柔瞬间被慌乱取代。他猛地推开白泽,站起身后退了几步。
“青瓷?怎么了?”白泽困惑地问,也跟着站起来。
“我...我不是...”青瓷语无伦次,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我不是人类。”
白泽愣住了。“什么?”
青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里面有种决绝的神色。“我给你看样东西,但你要答应我,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白泽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青瓷退到房间的阴影处,背对着白泽。白泽看到他的身体开始发光,那是一种柔和的白光,像是月光凝结成的实体。青瓷的身体在光芒中开始变化,缩小,变形...
几秒钟后,光芒散去,站在那里的不再是一个白发青年,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鼬。
白鼬有着冰蓝色的眼睛,右眼下方的一小撮深色的毛,像是泪痣。它站在阴影里,看着白泽,眼神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白泽彻底惊呆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眼前所见。一只白鼬?青瓷是一只白鼬?这怎么可能?
白鼬——青瓷——朝他走近了几步,然后又后退,似乎在犹豫。最后,它转身跑向门口,消失在夜色中。
“青瓷!等等!”白泽反应过来,追了出去。
但外面一片漆黑,雨后的园林弥漫着雾气,哪里还有白鼬的影子。白泽在园林里找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也没有找到青瓷。
接下来的三天,白泽找遍了老城区的每一个角落,去了青瓷说过的清水巷,但那里根本没有青瓷说的院子。他去老戏院等,去他们一起去过的所有地方等,但青瓷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