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色如玉
注意 这里参考的是山海经的白泽与游戏中的不同哦^ 请不要贴脸
古玩街的尽头有家不起眼的旧书店,名叫“青泽斋”。清晨第一缕阳光刚透过雕花木窗,店里便传出清朗的诵读声。
白泽盘腿坐在一张明式圈椅上,手里捧着卷泛黄的《山海经》,声调抑扬顿挫,一头银白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他穿着件浅灰改良唐装,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白皙手腕。阳光恰好落在他身上,那双青绿色的瞳孔在光线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像是深山古潭里沉着的翡翠。
“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实惟帝之下都...”读到此处,他忽然停下,抬眼看向窗边站立的身影,唇角勾起弧度,“青瓷,这段你熟不熟?”
窗边的青年身形清瘦,背脊却挺得笔直如竹。他同样白发如雪,只是用一根简单木簪整齐地束在头顶,一丝不苟。听到问话,青瓷缓缓转过身,深蓝色瞳孔如冬日结冰的湖面,平静无波。
“略知一二。”他的声音低沉,语调平缓。
白泽跳下椅子,赤脚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几步凑到青瓷身边。他比青瓷矮半个头,仰着脸时,那双绿青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那你见过真的昆仑吗?”
青瓷微微蹙眉,目光在白泽脸上停留片刻:“《山海经》是神话地理志,并非纪实。”
“你又这么较真。”白泽笑起来,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万一我是从那里来的呢?”
青瓷不再理会这不着边际的玩笑,转身整理架上的古籍。白泽却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碎碎念着昆仑的异兽、奇花,语气中带着孩童般的兴奋。
“老板!”店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个中年男人抱着只木盒走进来,“我这儿有件老东西,劳您帮忙掌掌眼。”
白泽瞬间收起刚才的散漫,正了正衣襟,做出副老成模样:“请这边坐。”
青瓷默不作声地端来茶具,动作娴熟地泡上两杯清茶,然后安静地站在白泽侧后方。他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中年人打开木盒,里面是尊青瓷观音像,釉色温润,开片自然,显然是老物件。
“明代龙泉窑的。”白泽只看了一眼便断定,“保存得不错,可惜右手食指处有处修补。”
中年人惊讶地瞪大眼:“您连这都能看出来?修补处几乎看不出来啊!”
白泽笑而不语,青瓷则轻声补充:“补釉颜色略深一线,光照下可辨。”
送走客人后,白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身拍了拍青瓷的肩膀:“还是你眼尖。”
青瓷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耳尖微微泛红:“别动手动脚。”
“都是大男人,怕什么。”白泽嘴上这么说,却也没再靠近,只是用那双绿青眼睛盯着青瓷看,“我说,你来我这儿也有三个月了吧?怎么还这么拘谨。”
青瓷没有回答,转而问:“今天还去收旧书吗?”
“去!”白泽眼睛一亮,“听说城西有户老宅子要拆,里面不少好东西。”
午后,两人骑着辆老式自行车穿行在胡同里。白泽坐在后座,单手扶着青瓷的腰,另一只手兴奋地指着路。青瓷腰背明显僵了僵,却也没让他放手。
老宅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堆满了被主人视为废纸的旧籍。白泽如鱼得水地在一堆灰尘和蛛网中翻找,青瓷则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偶尔接过他递来的书,小心拂去灰尘查看。
“这本!嘉靖年间的刻本!”白泽举起一本《楚辞》,笑得像个孩子。
青瓷接过,仔细翻看几页,轻轻点头:“保存尚可,值得修复。”
他们抱着几摞旧书准备离开时,白泽忽然停下脚步,鼻翼微动:“等等。”
他转向宅子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打开。里面躺着一卷几乎散架的帛书,颜色暗黄,边缘残破不堪。
青瓷也走过来,看到帛书内容时,深蓝色眼眸闪过一丝惊讶:“这是...”
“白泽图。”白泽轻声接话,手指小心地抚过破损的帛面,“传说中的神兽白泽,能言语,通万物之情,晓天下鬼神状貌...”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绿青色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流转。青瓷看着他,眉头微蹙:“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白泽抬起头,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当然!这可是我的名字来源嘛!”
回店的路上,白泽异常安静。青瓷骑车时,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他,只见白泽抱着那卷帛书,眼神飘向远方,白发在风中飞扬。
那天深夜,青瓷起夜时发现修复室的灯还亮着。他轻轻推开门,看见白泽正伏在案前,用特制的工具小心翼翼地修补那卷《白泽图》。灯光下,他专注的侧脸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光,那双青绿色的眼睛在深夜显得格外明亮。
“怎么还没睡?”青瓷问。
白泽没抬头,手上的动作稳如磐石:“这卷帛书等不了。再放几天,就彻底毁了。”
青瓷默默去厨房热了杯牛奶,放在白泽手边。白泽这才抬眼看他,眼中带着笑意:“谢啦。”
“我帮你。”青瓷在对面坐下,接过部分修复工作。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是那卷古老的帛书,灯光将他们白发染上暖黄色。
“青瓷,”白泽忽然开口,“你相信世上有神兽吗?”
青瓷手上动作不停:“《山海经》记载了四百多种神异动物。”
“不是书里的,”白泽顿了顿,“是活着的,就在我们身边的。”
青瓷抬起深蓝色的眼眸看向他,良久,轻轻摇头:“未见,不信。”
白泽笑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直到凌晨三点,修复工作才告一段落。白泽伸了个懒腰,活动着僵硬的脖颈:“我去煮点夜宵,你想吃什么?”
“简单点就好。”
等白泽端着两碗清汤面回来时,青瓷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他睡得很安静,呼吸轻浅,白发有些松散,几缕落在额前。白泽放下碗,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从旁边取来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这个动作惊醒了青瓷。他睁开眼,深蓝瞳孔里有一瞬迷茫,很快恢复清明。
“吃面。”白泽坐回对面,将筷子递给他。
面汤热气腾腾,温暖了深夜的寒意。青瓷小口吃着,忽然问:“你为什么开这家店?”
白泽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喜欢旧东西。它们有记忆,有故事。”他抬眼看向青瓷,眼中带笑,“那你为什么来这儿工作?以你的能力,去大博物馆更有前途。”
青瓷沉默了一会儿:“这里安静。”
“就喜欢你这股实在劲儿。”白泽笑出声,“不过你确实适合这儿,心静,手稳,眼尖。”
青瓷低头吃面,耳尖又微微泛红。
修复《白泽图》花了整整一周。完工那天,白泽小心翼翼地将帛画卷起,放入特制的匣子中。
“不卖吗?”青瓷问。
“不卖。”白泽摇头,“这是缘分。”
那天晚上,白泽难得早早关了店门,拉着青瓷上屋顶喝酒。夏夜微风习习,他们并肩坐在屋脊上,看远处城市灯火。
“青瓷,你说人为什么会害怕和自己不一样的东西?”白泽忽然问。
青瓷思索片刻:“未知带来恐惧。”
白泽喝了口酒,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辉:“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认识的人和你想象中不一样,你会怎么办?”
青瓷侧头看他,深蓝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深邃:“看是什么不同。”
白泽笑了,仰头饮尽杯中酒,绿青色瞳孔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也像某种古老的存在。那种安静,那种专注,那种...永恒的感觉。”
青瓷握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你喝多了。”
“也许吧。”白泽躺下来,望着星空,“青瓷,你名字真好听。像你一样,温润,清冷,历经岁月而不改本色。”
青瓷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喝着酒。许久,他才低声说:“你的名字也很好。泽被万物,通达明智。”
白泽侧过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转为温柔笑意:“谢谢。”
那夜之后,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青瓷不再那么抗拒白泽偶尔的触碰,而白泽看青瓷的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初秋的午后,店里来了个不寻常的客人。那是个穿着考究的老者,自称是某私人博物馆的馆长,想高价收购那卷《白泽图》。
“不卖。”白泽礼貌但坚决地拒绝。
老者不依不饶:“您开个价,多少都可以商量。”
青瓷从里间走出,站到白泽身边,平静地说:“这是非卖品。”
老者看看白泽,又看看青瓷,最后目光落在他们相似的白发上,忽然笑了:“二位还真是投缘,连发色都如此相似。不知是天生还是...”
“天生。”白泽打断他,语气仍礼貌,眼神却冷了些,“若无其他事,我们还要清点新收的书籍。”
老者悻悻离开后,白泽看向青瓷,笑容有些疲惫:“有时候我真讨厌人类。”
青瓷深蓝色的眼眸凝视着他:“你也是人类。”
白泽没有回答,转身去整理书架。青瓷看着他微微僵直的背影,眉头再次蹙起。
几天后的雨夜,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书店的宁静。白泽打开门,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用塑料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求求你们,救救它...”年轻人声音带着哭腔。
白泽让他进来,青瓷已递上干毛巾和热茶。年轻人小心翼翼打开包裹,里面是尊残破的瓷像——尊青瓷狮子,工艺精湛,但碎成了十几块。
“这是我曾祖父留下的...我不小心打碎了...听说你们能修复...”
青瓷蹲下身仔细查看碎片,深蓝眼眸专注而认真:“可以修复,但需要时间。”
年轻人连声道谢,留下瓷像和联系方式后离开。白泽看着那堆碎片,忽然说:“这工艺是北宋的。”
青瓷点头:“汝窑青瓷,罕见。”
“和你同名呢。”白泽笑道。
青瓷没接话,开始仔细分类碎片。白泽也蹲下来帮忙,两人的手在碎片间偶尔相触,又自然分开。
修复瓷像的工作持续了半个月。青瓷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在这上面,白泽则负责照料他的饮食起居。有时深夜,白泽会坐在修复室一角,静静看着青瓷工作。灯光下,青瓷的侧脸线条清俊,深蓝眼眸映着瓷片的光泽,整个人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
“你修复瓷器时特别不一样。”一天晚上,白泽忽然说。
青瓷手上动作不停:“怎么不一样?”
“好像...你本来就属于那个世界。”白泽托着腮,“那种专注,那种与物的共鸣,不像是在修复,更像是在对话。”
青瓷的手微微一顿,一片瓷片险些滑落。白泽眼疾手快地接住,两人的手指在瓷片上相触。这一次,青瓷没有立刻收回手。
“白泽,”他轻声说,“你有时候说的话,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白泽笑了,绿青色眼眸在灯光下深深浅浅:“也许我真活了几千年呢?”
瓷像修复完成那天,年轻人看到几乎完美的狮子,激动得说不出话。他离开后,白泽和青瓷站在修复室,看着空荡荡的工作台,忽然都有些怅然若失。
“你修复的时候,我总有种感觉,”白泽轻声说,“好像你懂它在说什么。”
青瓷擦拭着工具,没有抬头:“每件古物都有它的故事。修复者只是帮它继续讲下去。”
白泽走到窗边,望着秋日澄澈的天空:“青瓷,如果我说,我真的是白泽,你会信吗?”
房间里安静下来。许久,青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见过你后颈的印记。那不是胎记。”
白泽猛地转身,绿青色瞳孔骤缩:“你什么时候...”
“帮你盖毯子那晚。”青瓷放下工具,深蓝眼眸平静地看着他,“《白泽图》上有记载,白泽神兽,额有独角,颈有云纹,通体雪白。”
白泽下意识摸了摸后颈,苦笑:“所以你一直知道。”
“不确定。”青瓷走近几步,“直到最近才确认。”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揭穿?”青瓷停在白泽面前,两人只隔一步距离,“因为你是白泽,开旧书店的白泽,会熬夜修复古籍、会煮很难吃的面、会拉着我看星星的白泽。”
白泽怔住了,绿青色眼眸里情绪翻涌:“你不怕吗?我不是人类。”
青瓷微微偏头,露出极少见的浅淡笑意:“我也不是。”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开始变化,白发无风自动,深蓝眼眸中泛起瓷器般的光泽,皮肤透出温润的青色。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的身形逐渐透明,显露出内部精妙绝伦的瓷体结构——他是那尊北宋青瓷狮子的器灵。
白泽瞪大眼睛,随后大笑起来,笑声清朗愉悦:“难怪...难怪你对瓷器如此了解,难怪你总有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感觉...”
笑声渐歇,白泽也放松了对自身的束缚。额前一支玉色独角缓缓显现,后颈云纹流转微光,绿青色瞳孔变得更加晶莹剔透,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中。
两人相对而立,一为上古神兽,一为千年器灵,在这间堆满古籍的旧书店里,显露出真实的模样。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白泽问。
青瓷恢复人形,轻轻点头:“从我进店第一天。你身上的气息,和那卷帛书同源。”
“那你为什么留下?”
青瓷垂下眼帘,白发遮挡了部分表情:“因为你看到的是青瓷,不是一件古董。”
白泽心念微动,上前一步,轻轻握住青瓷的手。这一次,青瓷没有退避。
“我们都是时间的流浪者,”白泽轻声说,“但在这里,在这个瞬间,我们找到了彼此。”
窗外,秋叶缓缓飘落。屋内,两个穿越千年的存在静静相拥,仿佛要将漫长岁月里积攒的孤寂,在这一刻全部驱散。
后来,古玩街的人们常说,“青泽斋”的两位老板感情极好。一个活泼开朗,一个沉静内敛;一个绿青色眼眸流转如翡翠,一个深蓝瞳孔沉静似古潭;两人都是一头雪白长发,站在一起时,和谐得像一幅古画。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这短暂的人类岁月里,两个古老灵魂如何相知相守,在浩渺时空中找到了唯一的归宿。
而书店深处,那卷修复完好的《白泽图》静静躺在特制的匣中,旁边是一尊温润如玉的青瓷狮子。它们默默见证着这段超越物种与时间的爱恋,如同它们自身承载的千年记忆,静默,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