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寿宴后的第三天，林曜所在的科研机构召开紧急会议，宣布原定的量子计算项目因“战略调整”暂停所有研究，团队成员暂时解散，等待新的项目分配。
消息一出，整个科研圈都炸开了锅。林曜团队在过去三年里取得的成果有目共睹，这个项目也被视为国内量子计算领域的希望。突然叫停，背后的原因不言而喻。
林昭是在实验室的茶水间里，听几个师兄师姐议论时，才知道这个消息的。他手里的咖啡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瓷片和褐色的液体溅了一地。
“林昭，你没事吧？”师姐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他。
“我……我没事。”林昭摇摇头，脸色苍白得像纸，“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冲出茶水间，躲进楼梯间，颤抖着手拨通了林曜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哥……”林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项目……是真的吗？”
林曜那边很安静，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呼吸声。
“是真的。”他沉默了片刻，才回答。
“为什么？！”林昭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解，“就因为陈家一句话，他们就要毁掉你们所有人的心血吗？！”
“林昭，”林曜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事情没那么简单。陈家是最大的投资方，他们有权利决定资金的流向。”
“可这是科研！不是他们赚钱的工具！”林昭吼道，眼眶通红。
“我知道。”林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林昭从未听过的无力感，“可没有钱，科研就是无米之炊。”
林昭哑口无言。他握着手机，听着林曜平稳的呼吸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他什么都帮不了林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看着他被现实逼得步步后退。
“哥……”他哽咽着，声音里满是痛苦和自责，“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关你的事。”林曜打断他，语气坚定，“林昭，听着，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我们想要的东西。”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深深的挫败感。
林昭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哥，”他轻声说，“我们……该怎么办？”
林曜沉默了。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林昭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忽然开口。
“林昭，”他说，“我打算辞职。”
“什么？！”林昭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打算辞职，”林曜重复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绝，“我不可能放弃量子计算这个方向。既然他们不支持，那我就自己干。”
“自己干？”林昭愣住了，“哥，你……你想怎么做？”
“我有几个朋友，也是做这个方向的，”林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林昭久违的，属于科研人的狂热，“我们打算成立一家自己的公司，继续做量子计算的应用研究。”
“可是……钱呢？”林昭问，“启动资金，设备，场地……这些都需要钱！”
“我有积蓄，”林曜说，“朋友们也会凑一些。虽然不多，但够我们撑一段时间了。”
林昭的心，像坐过山车一样，从谷底一下子冲上了云端。他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忽然觉得，一切都还有希望。
“哥，”他笑着说，“算我一个！”
“不行！”林曜断然拒绝，“太危险了。林昭，你还在读博士，不能把前途赌在这上面。”
“我不怕！”林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哥，我说了，我们是一体的。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我跟你一起干！”
林曜那边，又陷入了沉默。这次的沉默，比上次更久。
林昭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和那压抑着的，激动的心跳声。
“林昭，”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你想好了？”
“想好了！”林昭斩钉截铁地说，“哥，我相信你！我相信我们的未来！”
电话那头，林曜深吸了一口气。
“好，”他说，“我们一起。”
辞职的决定，在林家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林教授气得摔了杯子，指着林曜的鼻子骂他“不务正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林母也哭着劝他，说他太冲动，说他不该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
面对家人的指责和不理解，林曜只是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直到他们都说累了，他才抬起头，看着他们，平静地说：“爸，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今年二十八岁了，我有权利，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教授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决绝，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他好像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
“好，好，好！”林教授连说了三个“好”字，脸色铁青，“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你就滚出去！从今以后，你和林家，再无瓜葛！”
他说完，转身，摔门而去。
林母看着林曜，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小曜，你……你怎么这么倔啊……”
林曜看着她，轻声说：“妈，对不起。”
离开林家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林曜和林昭，拖着两个行李箱，站在林家别墅的大门口。身后，是林母的哭声和林教授的怒吼。而他们的面前，是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林昭看着林曜，看着他平静的脸，和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忽然笑了。
他伸出手，握住林曜的手。
“哥，”他说，“我们走吧。”
林曜转头，看着他，也笑了。
他反手握住林昭的手，十指紧扣。
“好，”他说，“我们走。”
他们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走向那辆他们用全部积蓄买来的二手面包车。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风里，带着一丝初夏的暖意，和一丝属于未来的，不确定的，却充满希望的气息。
他们知道，前方的路，或许布满荆棘。
他们知道，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无数次的失败和打击。
他们知道，他们可能会一无所有，可能会被所有人嘲笑。
但是，他们不怕。
因为他们有彼此。
因为他们有梦想。
因为他们，还有未来。
面包车发动，驶离了这个承载了他们太多回忆的地方，驶向那片，属于他们自己的，广阔的天空。
而他们的故事，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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