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相遇，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便归于平静。林昭和沈砚没有成为无话不谈的密友，却也卸下了那层尴尬的隔阂。他们会在校园里偶遇时点头微笑，会在学术会议上就某个前沿理论争得面红耳赤，也会在实验室熬到深夜时，互相分享一桶泡面。
林昭觉得，这样的关系，刚刚好。
他依旧和林曜住在一起。林曜在一家顶尖的科研机构担任项目负责人，工作繁忙，却总会抽出时间，等林昭下班回家，陪他吃饭，散步，或者只是安静地坐在阳台上，看城市的灯火。
他们的生活，平静而温馨。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虽然深处依旧暗流涌动，但至少，表面上是风平浪静。
林昭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林教授的六十大寿。
林家为林教授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寿宴，宾客云集，觥筹交错。林昭作为林家的“长子”，自然要陪着林曜一起，招待客人。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穿梭在衣香鬓影之间，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他忽然很怀念和林曜两个人在家里的时光，简单，纯粹，只有他们彼此。
“小昭，”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昭回头，看见林曜正端着两杯香槟，朝他走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衬得身形更加挺拔，眉宇间的沉稳和自信，让他在一群商界精英中，也显得格外耀眼。
“哥，”林昭接过香槟，有些疲惫地笑了笑，“我快撑不住了。”
林曜看着他，眼里满是心疼：“再坚持一下，等寿宴结束，我们就回家。”
林昭点点头，靠在林曜肩上，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熟悉的薄荷味。
“林曜，林昭，”林教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来，见过陈伯父。”
林曜身体一僵，随即恢复如常。他放下酒杯，对林昭说：“走吧，去见见爸的老朋友。”
林昭跟着林曜，走到林教授身边。那位“陈伯父”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面容和善，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商人的精明。
“陈伯父，”林曜恭敬地打招呼，“您好。”
“好，好，”陈伯父笑着点头，目光落在林昭身上，“这位就是小昭吧？几年不见，出落得这么英俊了。”
“陈伯父好，”林昭也笑着打招呼。
“小昭现在，在读博士？”陈伯父问。
“是的，”林昭回答，“在做量子计算方向的研究。”
“量子计算……”陈伯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个前沿的方向啊。不过，投入大，风险也大。小昭啊，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个更‘稳妥’的方向？”
林昭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陈伯父，我觉得，做科研，还是应该跟着自己的兴趣走。”
“兴趣……”陈伯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曜一眼。
林昭心里“咯噔”一下。他忽然想起，林曜所在的科研机构，最近正在和陈家的集团洽谈一个大型的投资项目。而那个项目，正是量子计算。
他转头看向林曜，林曜也正在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一刻，林昭忽然明白了。
陈伯父的“建议”，不是随口一说。那是一个信号，一个来自投资方的，不容置疑的信号。
寿宴结束后，林昭和林曜没有立刻回家。他们驱车来到海边，将车停在空无一人的堤坝上。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从车窗灌进来。林昭看着远处漆黑的海面，和天边闪烁的星光，轻声说：“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林曜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嗯。”
“关于那个投资项目？”林昭问。
“嗯。”林曜的声音很轻，“陈家集团是那个项目最大的投资方。他们……希望我能换个研究方向。”
“为什么？”林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他们不懂科研，凭什么指手画脚？”
“因为钱，”林曜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他们的投资，项目就会停滞，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林昭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所以……你要放弃？”他看着林曜，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林曜转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挣扎：“林昭，我……我不知道。”
他想坚持自己的理想，想继续做自己喜欢的研究。
可他也想保住那个项目，保住他和同事们的心血，保住林家的声誉。
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林昭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痛苦和挣扎，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烦恼，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林曜的手。
“哥，”他轻声说，“没关系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林曜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昭，”他喃喃地说，“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林昭打断他，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哥，我们是一体的。你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林曜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坚定和信任，心里的痛苦和挣扎，忽然像潮水般退去。
他点了点头，将林昭紧紧拥入怀中。
“好，”他说，“我们一起面对。”
海风呼啸着，吹过空旷的堤坝，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车身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而他们，在这个风雨欲来的夜晚，用彼此的体温，给了对方，最坚定的力量。
他们都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而他们，必须携手，才能渡过这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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