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结果公布那天，林昭正坐在教室里，心不在焉地转着笔。
班主任兴冲冲地走进来，拍了拍手：“同学们，安静一下！市物理竞赛的结果出来了！我们班的林昭同学，获得了本次竞赛的一等奖！让我们恭喜他！”
教室里先是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哇！林昭！你太牛了！”
“一等奖！我们班终于出大神了！”
“快说说，是怎么做到的？”
林昭愣住了。他以为自己能拿个三等奖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是一等奖？
他看着班主任手里那张鲜红的获奖证书，大脑一片空白。
“林昭！上去领奖啊！”同桌推了推他。
林昭如梦初醒，有些僵硬地站起身，走上讲台。班主任笑着把证书塞到他手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没给咱们班丢脸！”
林昭接过那张还带着老师体温的证书，指尖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上面烫金的字体，和自己名字，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
他拿着证书，几乎是飘着走回座位的。他想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林曜，想让他看看这张凝聚了他们无数个日夜努力的证书。
下课铃声一响，他抓起书包就往外跑。
“林昭！你去哪？”班长在后面喊他。
“我有事！”林昭头也不回地喊道，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一路狂奔回家，冲进家门时，林曜正从厨房端菜出来。
“哥！”他举起手里的证书，气喘吁吁地说，“我……我是一等奖！”
林曜看着他通红的脸颊，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扩大。他放下盘子，走过去，接过林昭手里的证书。
“我看到了。”林曜说，声音里满是骄傲，“我的林昭，是最棒的。”
他伸手，替林昭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林昭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自己，那么清晰，那么骄傲。他忽然觉得，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焦虑，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都变得值得。
他上前一步，抱住林曜，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哥，”他轻声说，“谢谢你。”
谢谢你，陪我走过那段最难的日子。
谢谢你，给了我面对一切的勇气。
谢谢你，成为我的光。
林曜回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轻声说：“不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那天晚上，林家的餐桌上，多了一瓶红酒。林教授难得地喝了几杯，话也多了起来。
“小昭啊，”他看着林昭，眼神里满是欣慰，“这次竞赛，你做得很好。爸为你骄傲。”
林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爸，这都多亏了哥，要不是他帮我补习，我肯定考不了这么好。”
林教授看向林曜，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小曜，这次辛苦你了。你这个哥哥，当得称职。”
林曜低头切着盘子里的牛排，语气平静：“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教授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举起酒杯：“来，为我们家的两个优秀儿子，干杯。”
三人碰杯，清脆的声响，在温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动听。
林昭看着对面的林曜，看着他被灯光映得柔和的侧脸，心里充满了感激。他想，能成为林曜的弟弟，能被他这样爱着，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竞赛的热度渐渐过去，校园生活恢复了平静。林昭依旧是那个张扬的校霸，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沉稳。他的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一百名，篮球队的教练也对他寄予厚望，准备让他担任下个赛季的队长。
只是，他和沈砚之间，却像是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沈砚依旧独来独往，像一个沉默的影子。他不再和林昭说话，甚至连目光的交汇都尽量避免。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成绩一路飙升，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
林昭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背影，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又疼又闷。他想和沈砚和好，想回到从前无话不谈的日子，可每次看到沈砚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他又退缩了。
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碎了，就再也无法复原。
那天放学，林昭因为值日，走得晚了。他走到校门口时，雨下得正大。他没带伞，正准备冒雨跑回家，却看见沈砚撑着一把黑伞，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
林昭的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沈砚。”
几年不见，沈砚褪去了少年时的清瘦，身形挺拔了许多，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正倚着栏杆，低头看着楼下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操场，侧脸的轮廓在午后微凉的风里显得安静而疏离。
听到声音，沈砚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随即转过身。四目相对，时光仿佛在那一瞬间倒流，又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沈砚也看到了他。他看着林昭，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转身，朝他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沈砚先开口，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看着林昭，目光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好久不见。”林昭笑了笑，将手里的书换到另一只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我也没想到。”沈砚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书上，“看来你选的专业，和物理还是脱不开关系。”
林昭低头看了看自己抱着的《量子力学导论》，也笑了：“是啊，改不了了。你呢？听说你去了国外？”
“嗯，在麻省理工待了两年。”沈砚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去年回来的，现在在隔壁实验室做博士后。”
林昭心里“咯噔”一下。他一直以为沈砚会走纯理论研究的路子，却没想到他会转向应用物理。
“博士后……很厉害啊。”他由衷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
沈砚似乎察觉到了，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你也不差，去年那篇关于拓扑量子计算的论文，我看了。很有想法。”
林昭有些惊讶：“你还关注我的论文？”
“圈子就这么大。”沈砚避开了他的目光，重新看向楼下，“而且，你一直是……很优秀的。”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林昭平静的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忽然想起高中时，沈砚也是这样，总在背后默默地关注着他，支持着他。只是那时的他，眼里心里，只有林曜。
“沈砚，”他轻声说，“对不起。”
沈砚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对不起，”林昭重复道，目光真诚而坦荡，“以前……让你难过了。”
沈砚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林昭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忽然笑了。
那是一个很淡的笑，带着一丝释然，和一丝林昭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都过去了。”沈砚说，“林昭，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却没有点燃。
“你知道吗？”他看着手里的烟，轻声说，“我以前……很想变成你哥那样的人。”
林昭的心猛地一沉。
“我想变得像他一样，沉稳，可靠，能给你想要的一切。”沈砚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我不是他，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他。”
他抬眼看向林昭，目光里带着一丝林昭从未见过的脆弱：“林昭，我嫉妒过他，也怨恨过他。我甚至……希望你们分开。”
林昭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但是现在，”沈砚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我不那么想了。”
他将手里的烟，连同烟盒，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看到你现在很好，看到你还在坚持你热爱的东西，看到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沈砚看着林昭，眼神清澈而坦然，“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林昭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自己，那么清晰，那么真实。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沈砚，和记忆里的那个少年，重合了。只是，那个少年，终于长大了。
“沈砚，”他轻声说，“谢谢你。”
谢谢你，曾经那么喜欢我。
谢谢你，最终选择了放手。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重新认识你的机会。
沈砚笑了，这次，是发自真心的笑。
他伸出手，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轻轻揉了揉林昭的头发。
“走吧，”他说，“再不走，就要赶不上食堂的饭了。”
林昭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他点点头，跟上沈砚的脚步。
两人并肩走下天台，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带着雨后清新的味道。
他们没有再提过去，也没有再提那份无疾而终的喜欢。他们只是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聊着各自的专业，聊着实验室的趣事，聊着那些无关痛痒的日常。
林昭看着沈砚的侧脸，看着他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有些故事，注定没有结局。
但有些人，即使没有走到最后，也依旧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就像沈砚。
就像他，和他的林曜。
他知道失去了一位朋友。
一位，曾经把他当成全世界的朋友。
那天晚上，林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高一开学那天，他拉着沈砚的手，在校园里疯跑。他们笑着，闹着，无忧无虑。然后，他看见林曜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看着他们。林曜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羡慕，和一丝孤寂。
他松开沈砚的手，朝林曜跑了过去。
“哥！”他喊道。
林曜看着他，笑了。那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而明亮。
他伸出手，抱住林曜，感受着他真实的温度。
“哥，”他轻声说，“我选择了你。”
他听见林曜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
他听见沈砚在身后，轻声说：“我祝你幸福。”
林昭从梦中惊醒，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房间里。
他转头，看着身边熟睡的林曜，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林曜的眉眼，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哥，”他喃喃地说，“我选择了你。我不会后悔。”
窗外，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像一首悲伤的挽歌。
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前方的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
但他们知道，只要牵着彼此的手，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光，是彼此的救赎，是彼此，唯一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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