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坐起来，宿醉的后遗症让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醒了？”林曜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把水递给他，“先喝点水，解解酒。”
林昭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他看着林曜平静的侧脸，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的事，却只记得自己喝了几杯“果汁”，然后……然后好像抱着林曜的胳膊，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哥，”他有些心虚地开口，“我昨晚……没干什么丢人的事吧？”
林曜正在整理他的书桌，闻言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说：“没有，你就是喝醉了，有点黏人。”
“黏人？”林昭瞪大眼睛，“我……我怎么黏人了？”
“就是……”林曜的耳尖泛起一丝红晕，“就是抱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走。”
林昭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昨晚……竟然做了这么丢人的事？！
“我、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他把脸埋进被子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曜看着他羞得通红的耳朵，嘴角微微上扬。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林昭的被子：“好了，快起来吃饭吧，爸等你很久了。”
期中考试的成绩在周一公布。林昭竟然奇迹般地考进了年级前150名，物理更是破天荒地考了78分。班主任在班上狠狠表扬了他一番，还特意让他分享学习经验。
林昭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同学们惊讶的目光，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骄傲。他知道，这个成绩的背后，是林曜无数个夜晚的耐心讲解，是那本写满了解题思路的物理习题册，是那个在他想放弃时，轻轻拍着他后背的温柔手掌。
他下台时，正好对上林曜的目光。林曜坐在座位上，朝他微微一笑，眼神里满是赞许和鼓励。
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赶紧低下头，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沈砚正在看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恭喜。”
林昭“嗯”了一声，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天气说变就变，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下午最后一节课，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转眼间，天地间就成了一片雨幕。
“完了完了，我没带伞！”周然看着窗外的大雨，愁眉苦脸地说，“谁和我一路？搭个伴啊！”
没人理他。
林昭也没带伞，但他一点都不担心。他知道，林曜一定会来接他。
果然，下课铃声刚响，他就看见林曜撑着一把黑伞，站在教室门口。
“哥！”他笑着跑过去，钻进林曜的伞下。
林曜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一些，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啪”的声响。林昭看着林曜半边肩膀都淋在雨里，心里一阵感动。
“哥，伞歪了。”他说。
“没有。”林曜说，“这样刚好。”
林昭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往林曜那边靠了靠，尽量不让他淋到雨。
走到校门口时，一辆汽车飞驰而过，溅起一片水花。林曜眼疾手快地把林昭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污水。
“小心点。”他皱着眉头说，“下次过马路，要先看车。”
林昭看着他被污水溅脏的裤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暖。
“哥，”他小声说，“你的裤子……”
“没事。”林曜不在意地说，“回家洗洗就好了。”
他拉着林昭的手，快步穿过马路，走向回家的方向。
林昭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就这样吧。就这样一直牵着他的手，走到世界的尽头。
回到家，林曜让林昭先去洗澡，自己则去厨房给他煮姜茶。
林昭洗完澡出来，看见林曜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他的校服外套，正在仔细地擦拭上面的污水。
“哥，”他走过去，接过外套，“我来吧。”
林曜抬头看他，头发还没擦干，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白皙的锁骨上，像一颗晶莹的珍珠。
林曜的喉结动了动，赶紧移开视线：“擦干净再穿，不然会着凉。”
“哦。”林昭应了一声，低头擦着外套。
林曜站起身，去给他拿吹风机。他站在林昭身后，替他吹着头发，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暖风拂过发梢，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林昭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他忽然觉得，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哥，”他轻声说，“你对我……为什么这么好？”
林曜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说：“因为我是你哥。”
“只是因为这个吗？”林昭追问。
“不然呢？”林曜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昭没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说，不只是因为这个。他想说，他希望林曜对他好，不是因为“哥哥”的身份，而是因为……别的什么。
可是，他不敢说。
他怕，怕说出来，这份难得的温暖，就会像泡沫一样，瞬间破灭。
晚上，林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雨还在下着，打在窗户上，像一首单调的催眠曲。
他起身去客厅倒水，路过林曜的房间时，发现门没关紧，里面透出一丝光亮。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林曜坐在书桌前，正低头写着什么。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他，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他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立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鼻梁高挺，嘴唇……嘴唇微微抿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昭的心跳得厉害。他看着林曜，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想……吻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疯狂地生长，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缓缓走近，脚步轻得像猫。近了，更近了……他甚至能听到林曜均匀的呼吸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就在这时，林曜忽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进他的眼里。
“林昭？”林曜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睡？”
林昭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林曜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像只受惊的小鹿，慌乱而无措。
“我……我口渴，出来倒水。”他结结巴巴地说，转身就要走。
“等等。”林曜叫住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饼干，“饿了吧？吃点东西再睡。”
林昭接过饼干，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
“哥，”他小声说，“你……你还没睡，是在等我吗？”
林曜看着他，目光温柔而深邃：“嗯，怕你晚上起来害怕。”
林昭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低着头，不敢看林曜的眼睛，只是小声地说：“哥，我……”
“怎么了？”林曜问。
林昭抬起头，看着林曜的眼睛，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哥，我……”
“轰隆——！”
一声惊雷，忽然在窗外炸响，打断了他的话。
林昭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饼干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林曜赶紧走过来，把他搂进怀里：“别怕，是打雷。”
林昭把脸埋在林曜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他刚才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一干二净。
“哥，”他小声说，“我怕。”
“不怕，”林曜轻轻拍着他的背，“有我在。”
窗外，暴雨如注，雷声滚滚。窗内，两个少年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
林曜抱着林昭，感受着怀里少年的颤抖，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
他知道，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对方也能明白。
因为，他们的心跳，早已同频。
那一夜，林昭破天荒地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蜷缩在林曜的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沉沉睡去。
林曜坐在床边，守着他，一夜未眠。
他看着林昭的睡颜，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轻轻叹了口气。
“林昭，”他低声说，“我也怕。”
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怕这份温暖，只是一场梦。
怕梦醒了，一切都成空。
但此刻，他只想贪恋这份温暖，哪怕只有一夜。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
而他们的心，早已在暴雨中，紧紧相连。
林昭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暴雨，没有惊雷，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柔软的金色。
他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刚被爸爸带回林家的那个傍晚。他胆怯地站在陌生的客厅里，抱着自己破旧的布娃娃，不敢说话，也不敢动。新家很大，很干净，却让他觉得冰冷。
然后，他看见了林曜。
那时的林曜，也只是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背着一个旧书包。他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塞到他手里。
“给你的。”林曜的声音清冷，却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可怕，“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梦里的糖，甜得发腻，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
场景忽然一变，他站在了高中的操场上。四周空无一人，只有他和林曜。林曜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站在阳光下，朝他伸出手。他想走过去，脚下却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哥！”他急得大喊，“拉我一把！”
林曜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喊，朝他走来。可每走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拉远一分。林曜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白点，消失在刺眼的阳光里。
“哥！别走！”
他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房间里很黑，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照亮天花板。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
刚才的梦太真实了，那颗糖的甜味似乎还留在舌尖，而失去林曜的恐慌，更是像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翻了个身，面朝里，把脸埋进枕头里。
“哥……”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恐惧。
他忽然很想知道，林曜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被那个漫长的、金色的梦所困扰？
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借着那转瞬即逝的光亮，他似乎看见了床边那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那里，守着他。
林昭闭上眼，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安心的弧度。
他想，或许那个梦，也不是那么坏。
至少，在梦的最后，他听见了林曜对他说：“不怕，有我在。”
和现实中，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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