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涂山璟终于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朝这边走来。走到近前,看着小夭泛红的脸颊,眉头微皱:“小夭,你少喝些。”
小夭抬眼看他,眼神清明:“璟公子管得未免太宽了。”
涂山璟被噎得说不出话。
防风邶轻笑一声,伸手揽住小夭的肩:“是啊,我陪王姬喝酒,璟公子凑什么热闹?”
他的动作自然又霸道,像是宣告主权。
涂山璟的脸色瞬间白了。
玱玹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邶兄和小夭倒是投缘。”
“投缘不投缘的,不好说,”防风邶笑得散漫,“就是觉得跟王姬喝酒,比跟某些人说话有趣多了。”
他说着,低头对小夭说:“这里太闷了,要不要去那边亭子?我带了更好的酒。”
“好啊。”小夭点头,很自然地跟着他走了。
留下涂山璟和玱玹站在原地,脸色都不太好看。
馨月走过来,挽住玱玹的手臂:“殿下,我们该去给王上敬酒了。”
玱玹回过神,点点头,可目光还是追随着小夭和防风邶远去的背影。
涂山璟也转过身,走向独自站在远处的防风意映。可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复杂得难以形容。
有失落,有不甘,有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力。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他决定对防风意映负责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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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里,防风邶确实拿出了更好的酒。
“这是我从西炎山一个老酒鬼那儿骗来的,”他将酒坛放在石桌上,“藏了三百年的桃花酿,便宜你了。”
小夭拍开泥封,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桃花的甜香和岁月的醇厚。
她倒了两碗,递一碗给防风邶:“今天这么大方?”
“我一向大方。”防风邶接过碗,与她碰了碰,“只是有些人,不值得我大方。”
小夭看着他,忽然问:“防风邶,你为什么要这样?”
“怎样?”
“故意在他们面前……对我好。”小夭说得很直接,“你知道他们都在看,你知道涂山璟会难受,知道我哥哥会不高兴,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防风邶喝酒的动作顿了顿。
他放下碗,看着小夭,许久,笑了:“怎么,王姬心疼了?”
“我心疼什么?”小夭别过脸,“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幼稚。”
“幼稚就幼稚吧。”防风邶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我这个人,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管别人怎么想。”
他说着,又倒了一碗酒:“倒是你,小夭。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涂山璟了?”
小夭沉默片刻,摇头:“不在意了。”
“那玱玹呢?”
“他是我哥哥。”小夭答得很快,“永远都是。”
防风邶看着她,眼神深了几分:“所以……你现在心里,真的没有别人了?”
小夭抬眼看他。
四目相对。
许久,她才轻声说:“有。”
一个字,轻得像叹息。
防风邶的心跳漏了一拍。
可小夭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刚燃起的那点希冀瞬间熄灭——
“但我不会说。”她说得很平静,“因为有些感情,说出来了,反而是负担。”
她举起碗,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酒喝完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防风邶坐在亭子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树间,许久,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将碗中的酒一口饮尽。
“负担吗?”他低声自语,“可对我来说,你从来都不是负担。”
只是这句话,小夭听不见。
就像她不知道,刚才那些看似随意的亲近,那些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亲密,有多少是真的在演戏,有多少……是他借着演戏的名义,在偷偷满足自己那颗藏了太久的心。
花瓣还在落。
落在空了的酒碗里,落在石桌上,落在他的肩头。
美得像一场梦。
也寂寞得像一场梦。
而这场海棠宴,还在继续。
有人笑,有人愁,有人演戏,有人当真。
谁真谁假,谁又说得清呢?
只有那满园的海棠,年年岁岁,花开花落,从不过问人间事。